上元县衙后堂,
    看着赵郎中正送来的画,胡唯良并没有拒绝,这不是“行贿”不过只是友人之间互赠书画而已,况且那有上官给下官行贿的。
    “哎呀,赵兄实在是有心了,不知赵兄有什么吩咐?”
    放下这副唐伯虎的画,他看着面前赵家的家奴问道。
    “回老爷话,我家老爷说,这案子只要没有了原告,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只要老爷行个方便,让梁卖婆(1)进一趟女监与原主说些道理就行,其它的不敢劳烦老爷。”
    闻言胡唯良的目中精光一闪,心底忍不住赞道,郎中正当真不愧是郎中正,办事的手段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相比,于是便点了点头。
    “嗯,本官知道了。”
    对于莫名惹上了官司,又险些被人当成逃奴拿去的许娘子来说,从被关进大牢的那会起,整个人就失魂落魄的不知所以,在这阴暗的大牢里关着,除了抱头痛哭着命苦之外,就再没了旁的主意。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在许娘子哭泣时,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女牢差把她的牢门打开了,听着牢门的动静,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许娘子紧张的抬起头来,她看到牢差身后跟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一见着她就笑道。
    “哟,难怪这么惹人,小娘子这模样可真是俊俏,就是我是个男子,怕也会被你给迷上。”
    “你,你是谁?”
    尽管不认识这妇人,但许娘子也能看出来这人肯定不是被关进来的犯人。
    “妹子,我夫姓梁,平常走街串巷的往深宅大院里给女眷们卖个东西,要是妹妹不嫌弃,就喊我声姐姐便成。”
    用手帕遮住鼻子,梁卖婆皱眉头。
    “妹妹,这里头的味道可真够难闻的,我要是妹妹这地方怕连半个时辰也呆不下去,得亏是为了妹妹你,要不然姐姐是万万不会来这的。”
    许娘子的眼中尽是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不知道姐姐找我什么事?”
    “事自然是好事。”
    梁卖婆嘴上说着话,手又拉住了许娘子的手说道。
    “哎呀,妹妹这手可真是细嫩,就是小娘子的手也不过如此,瞧你这模样,也难怪会惹上这样的祸事,哎,那天杀的赵公子,可真不是东西……”
    嘴边心痛许娘子,痛骂着赵公子,可她又说道。
    “可妹妹,这自古就有老话说“民不与官斗”,那赵公子再不是东西,也是堂堂郎中正大老爷家的公子,在衙门里斗下去,吃亏的总归是妹妹不是?”
    “姐姐,你,你是什么意思?”
    哭得两眼通红的许娘子,紧张兮兮的看着眼前这女人。
    “妹妹,你听说我说,姐姐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可当了二十几年的卖婆,也算是见了些世面,那大户人家的宅子也是常年进得的,那些个大户人家的事儿,也听人说过,升斗小民的,那能斗得过大户人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娘子睁大红肿的眸子,不知所以的看前梁卖婆,这样走街串巷出入大户人家后宅卖东西的卖婆肯定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说的话她当然不怎么怀疑。况且道理也是这个道理。
    “姐姐,我,我……又,又不是我去招惹的人家。”
    瞧见许娘子越发紧张了,梁卖婆心头冷笑,面上却亲近道。
    “哎,咱们当女人的岂不知道女人,妹妹生得这副好模样,难免会惹人眼馋,生出事来,可说到底,妹妹今个也没吃亏,姐姐说句不当讲的话,既然没吃亏这事便算了,要是纠缠下去,寻常人家还能斗得过达官贵人?”
    “我,我……”
    许娘子的眼帘一垂,喃喃道。
    “又,又不是我去纠缠人家,而且施、施公子说……”
    “妹妹,那施公子又岂能斗得过人家?妹妹,施公子是好人,可你万万不能害了人家,你想啊,施公子是帮了你,可要是与赵家斗下去,不定到最后要吃大亏的,瞧着施公子也是读书人,万一要是给革了功名,不定这辈子也就白搭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啊!”
    睁大眼睛,许娘子立即没了主意。
    “那,那岂不是害了施公子。”
    “可不就是,妹妹,依我说,你可不能害了人家。”
    “可,可施公子说……”
    想着施公子先前说的话,许娘子正想开口,又被梁卖婆打断道。
    “妹妹,难不成你真想害人家连功名都没了不成?”
    没了主意的许娘子,紧张的抓住梁卖婆的手。
    “姐姐,那,那现在怎么办?”
    “这事吧,说起来倒也好办,我来的时候,赵夫人说了,只要你把案子一撤,赵家就不再追究这事,另外再送你200两银子压压惊,有了银子你也能把相公子的尸骨送回四川老家不是?从今以后好好的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我,我不要银子……”
    许娘子连连摇头道,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那,那施公子那边,这,这样真就没事了?”
    “妹妹,你放心,肯定是没事的,只要你把这案子一撤,这事自然也就了了,施公子那边自然也就没了事。”
    瞧见许娘子已经上了道,梁卖婆心下却是得意非常,非但人被她给说服了,就连那二百两银子……也进自己口袋了。
    “那,那要、要是这样,我,我便应下了……”
    说到这里,许娘子已是泣不成声,抱着头呜呜只是个哭。
    第二天,天刚放明,施奕文尚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听到门外有人喊道。
    “好了,别睡了,当这是什么地方呢!”
    被人从梦中惊醒的施奕文还迷糊着的时候,就有衙差进来了说道。
    “我说,两位,当真以为这是客栈哪,赶紧的,收拾利索了,那来的滚那去……”
    疑惑中施奕文看到张静修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经醒来起床,并且穿戴好了。
    “这是……”
    “赶我们走哪。”
    “那案子呢?”
    “什么案子?原主都不告了,还有什么案子。赶紧的,快滚……”
    什么!
    原告撤案了!
    疑惑着走出衙门时,恰好看到了刚从牢里出来的许娘子,不等施奕文说话,一旁的张静修就跑过去大声质问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告那人了?”
    面对张静修的质问,许娘子只是扑簌簌的落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贤弟,想必许娘子也必定有她的苦衷吧。”
    尽管不知道她为什么撤诉,但事已致此,施奕文倒也没有强求,便劝下了张静修。
    “公、公子……”
    低头拭泪的许娘子,对着施奕文扑通一声长跪在地。
    “公子大恩大德,奴家一辈子都会记得心上,只愿公子他日金榜题名,多福多寿……”
    (1)卖婆,走街窜巷出入大户人的女商人。沿门处于深闺中的大家太太、闺房小姐兜售绣品,首饰等,也会利用接近大家女眷的方便,兼做些拉皮条的勾当,为人牵线搭桥,引诱良家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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