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惨叫和茶杯碎裂时的脆响从书房中传出的同时,训斥声也随之响起。
    “混帐东西!少爷胡作非为你这个当奴才的就不知道劝上一劝吗?”
    手捂着头,跪在地上赵德指缝处涌出了血迹。只要一放手,血肯定就会立即涌出来。在他的脚底下,是茶杯的碎片还有茶叶渣。
    尽管被人把脑袋砸开了口子,可赵德却连大气不都敢顺,只是按着痛处,老老实实的站着。
    “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还请老爷快些命人去帮少爷,奴才瞧着那姓施的,实在不是善茬啊!”
    手刚一松开,血就从伤口处流了出来,不过赵德仍然不住的磕着头,作为他是少爷的书僮,多年来一直跟在少爷身边,也算是见过不少场面,与少爷心高气傲惯了不同,那姓施的一出来,他瞧着那人不简单,到了衙门后,这边见势不妙就立即跑回来求救了。
    瞧着跪在地上赵德,见他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赵恩惠对门外吩咐道。
    “去,拿我的名贴给上元县送过去,请他把案子拖上一拖,等晚上老夫再亲自拜见他。”
    门外的家奴应声后,赵恩惠站起身来,走到赵德身前,看着地上的血和着茶水流了一地,就宽声问道。
    “很疼吗?”
    被老爷这么一问,赵德连忙再次磕头。
    “不疼、不疼,奴才办错了差事,就是打死奴才,奴才也没有丝毫怨言。”
    年近六十的赵恩惠外表看起来并不起眼,中等的个头,长得黑黑瘦瘦。相貌瞧着也是忠朴敦厚,慈眉善目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点谦逊的笑意。瞧着这样一个实诚人,第一眼总能博得他人的好感。可实际上这不过只是表象而已。
    又瞥了赵德一眼,赵恩惠心里长叹口气,赵德这个人虽然是他放在儿子身边的人,可是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又岂会不知道?腹中无才不说,而且还颇为贪色,对此他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寻思着将来给儿子寻个机会出仕。可哪里会想到他居然为了一个寡妇,竟然闹到了衙门里。
    “那卖身契是假的吧!”
    想到这里,赵恩惠心中更恨。
    “实在是无能至极,既然明知道是假的,还扯到衙门里,那怕就是急色,也不必急于一时啊!等插手的人走了,拿着卖身契让官府拿人就是了,当真是个蠢货!”
    可即便是蠢货,那也是自己儿子啊!
    心里这么寻思着,赵恩惠又问道。
    “那人叫什么名字。”
    “回老爷,小的听说那人叫施奕文。”
    “施奕文……”
    念叨着这个名字,赵恩惠总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赵德,你先下去收拾一下,然后去打听一下这个姓施的到底是什么人。”
    老爷的吩咐让赵德连忙抬起头来。
    “老爷,少,少爷那边怎么办?”
    “少爷那边你不用担心,那边不是什么事,姓施的那边你要查探清楚,哼哼……”
    赵恩惠冷笑道。
    “他当真以为赵某是任人欺侮的主吗?”
    在赵德下去之后,赵恩惠在厅中来回的踱着步。脚踩在地上的青砖,他恨不得这些青砖就是施奕文的脸,能将他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可是现在他的脑海中所思所想的,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如何把儿子救下来。
    当然,他一个堂堂兵部郎中正,正五品的官,虽说看似官职不显,可在南京却也是六部中的实权人物,自然不会亲自去拜见七品的上元县,思索良久之后,赵恩惠又一次对家丁吩咐了几句话。
    “……你到了那,就这么说,一个字都不能多,知道吗?”
    “小的知道了。”
    在家丁应声后,赵恩惠又从书架上取下一副画来。
    “你去的时候,带上这副唐寅的画过去!就说是老爷我请他品鉴一下。”
    几乎是在家丁下去的瞬间,看似面色平静的赵恩惠又猛的一下把茶杯摔到地上,恨恨骂道。
    “施奕文,赵某人若是不把你挫骨扬灰,从此之后便随了你的姓!”
    这边上元县衙里,施奕文当然不知道那边有人火急火燎的要当自己的“干儿子”,对于身在县衙客房里的他来说,倒是对面前的这个少年,倒是颇感兴趣。原本想让他给自己送信来着,不曾想却让他也和自己一起被软禁在这衙门里了。
    “哎,贤弟,实在是抱歉的很,没想到把你也给连累了。”
    抱歉之余,施奕文打量面前的少年,他一身素雅的水蓝生员衫,眉清目秀的模样,瞧着与其说是翩翩公子,倒不如说是个美少年。
    “兄台客气,兄台能管不平之事,小弟又岂能视而不见?”
    虽说少年粉面朱唇的,可一开口却亏了这副好皮相,声音却沙哑粗犷。
    “只是那糊涂官居然把我也一并关在这,实在是可恶的紧,不能给兄台家人报信,还请兄台见谅。”
    听少年这么说,施奕文笑道。
    “贤弟客气了,听贤弟口音,似乎不是南京人士,不知贤弟是那里人……”
    “小弟湖广人士,现在客居南京亲友家中,今个闲来无事,在街上逛着,碰巧便见着这事,便跟着凑了个热闹。”
    “在下施奕文,字致远,未请教贤弟尊姓大名?”
    “小弟张静修,字子宣。”
    就这样,二人你言我语的,十来句之后,倒也熟悉了起来。最后还是聊到了今天的案子。
    想了想,张静修忽然问道。
    “致远兄,似乎你并不怎么担心今天的事情?难说致远就不怕那糊涂官断个糊涂案吗?”
    “糊涂案?”
    施奕文笑道。
    “他还没有这个胆量。”
    闻言,张静修双眼睁大,诧异道。
    “这是为何?那赵公子可是郎中正的儿子?”
    “郎中正又如何?”
    施奕文颇为得意的笑道。
    “郎中正再大,大不过大明律,今天我为什么在衙堂上,提到为大明律不服,就是抓住着理字,只要理在我,即便是官官相户,也要有所顾忌,毕竟,有时候,人总是要顾忌些许风议的!就是朝廷也会顾点面子的!这个官司打起来,倒也简单,可只会越打越棘手,因为扯着大明律,没人敢直接把大明律抛在一边,弃之不顾的!其实也就是扯个虎皮做大旗,说实话,还真没人在乎大明律,可问题是,这虎皮扯在那,一般人还真不敢轻易的掀开它。”
    呃……张静修的一双眼睛睁的通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见他没说话,感觉有些倦了的施奕文,又说到。
    “不过,他们现在一拖,反倒让我头疼了,今天不担心,不代表明天就可以依然如此,今天有人围观,可以煽动民意,可以赌在南京这地方一个县令必定会有所顾忌,毕竟这里也有六部,有几百个官员,未必没不是每个人都是贪官,即便都是贪官,也不可能这个县令或者姓赵的就没有对头,官场上难免会有对头,所以我可以赌一把,只要他们敢明目张胆的枉法,就等于送到给别人,这样他们也就有了顾忌,可是明天那?事情就不好说了”
    诧异的看着施奕文,张静修惊奇到。
    “兄台对官场的事那么了解想必也是官宦子第吧,”
    “官宦子第,我还真没有那个福气,书看多了,也就明白,”
    说完他便伸了个懒腰说道。
    “好了,子宣,今天惹了这么多事儿,到也累了,这屋子里正好有两张床,省的你我抵足而眠,你睡那边那边的大床,我睡这张的小床。”
    “谁,谁和你抵足而眠……”
    话未说完,张静修的张静修的脸上竟悄然飞过一抹淡红,瞧见施奕文已经躺到床上,并没听到自己说什么,便长松口气道。
    “那多,多谢兄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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