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那利脸色阴沉, 眸光闪烁不定?。
    谢无?忌的心腹见他眼里杀意闪动,也站起身护在?沈椿身前,劝和道:“大家都别冲动,咱们?想想还有没有旁的法子。”
    ——图纸固然重要?, 但在?谢无?忌心里, 沈椿的重要?程度比图纸还犹有过?之啊!
    哥舒那利咬牙半晌, 大手狠狠扯下吴阿双的发髻, 刀尖一划, 便将她的青丝割去了一把。
    吴阿双痛叫了一声,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拔下她一根样式精巧奇特的发钗,这才冷哼了一声, 扬长而?去。
    他又骑快马回到了军户村落,直接把吴阿双的一缕青丝和发钗摆到了吴匠人的面前。
    像荷包络子之类的小件还能作?假, 那发钗却是?他亲手为女儿所制的生辰礼,万万做不得假,吴匠人这才彻彻底底地慌了神:“你们?,你们?对阿双做了什么??!”
    “你放心,现在?还没做什么?。”哥舒那利把那缕青丝扔到吴匠人脸上:“但是?你要?还是?油盐不进, 下一个给你送来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谢无?忌微微沉了脸。
    他顾忌着沈椿,并不想把事儿做的太难看,正?在?想周全对策, 没想到哥舒那利先替他做了决定?。
    有他压着,哥舒那利固然不敢伤她分毫, 但她会不会因此?起疑?有没有被吓着?万一被吓坏了怎么?办?
    谢无?忌心念急转,面上却滴水不漏。
    他似笑非笑地说了哥舒那利一句:“别胡说, 我和左侯同朝为官,又不是?打家劫舍的盗匪。”
    然后又转向吴匠人, 端起茶盏:“左侯,我这手下脾气不大好,竟做出这种混账事儿,我以茶代酒,先向你赔个不是?,等清剿细作?的差事结束之后,我再设宴向你赔罪。”
    他口口声声说着赔罪,却绝口不提放人的事儿,吴匠人脸色灰败,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谢无?忌闷闷地嗤了声:“都这时候了,左侯占这种口舌便宜有意思么??“
    吴匠人彻底委顿下来,挣扎半晌,才颓然起身:“罢了,我带你们?去取图纸,你们?随我来。”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便是?让他用自己的命换吴阿双的命他也是?肯的,谢无?忌当真是?捏住了他的软肋。
    他又咬咬牙:“若你们?敢伤阿双性命,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这话说的当真一片慈父心肠,令人闻之不忍,谢无?忌却没半点?愧疚之心,反而?掸了掸衣领,轻笑了声:“左侯放心,我是?讲信用的。”
    他又昂了昂下巴:“只?是?左侯行事的时候小心些,别惊动了护卫。”
    作?为研制出神机 弩的重要?人物,吴匠人自然是?护卫重重,谢无?忌能直接见到他是?靠了皇上的谕令。
    现在?两边儿已经撕破脸,吴匠人也猜出他身份有异,但他眼下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声张的。
    吴匠人深吸了口气,取了牙牌,尽量神色如常地领着他出了屋子,压低声儿道:“图纸没在?这儿,藏在?半山腰的另一处铸铁的工坊里,只?有我亲自去了才能取来,你们?随我来。”
    他跟护卫打了个招呼,令他们?不必跟着,带着谢无?忌一路上了山。
    没想到山路才走了一半儿,几只?利箭忽然从天而?降,逼的谢无?忌等人不得不打乱阵型自保——那几只?箭就?跟长眼睛了似的,全都向谢无?忌的手下射了过?来,连吴匠人的边儿都没挨着。
    正?在?他们?人仰马翻的时候,几匹快马像一阵风似的席卷而?来,等狂风过?境,吴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哥舒那利惊叫了声:“是?谁干的?!”他捡起一只?利箭:“看这箭的样式,应当是?附近军营的人。”
    谢无?忌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人来,他咬牙切齿地道:“老三...”
    他立刻翻身上马:“追!”
    ......
    哥舒那利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吴阿双到现在?还是?懵的,身子不自觉地发着抖,失神地站
    起身:“我不要?在?这儿呆了,我要?回家...”
    她这边才起身,哥舒那利的人立刻横刀架在?她脖子上:“不好意思吴娘子,您暂时不能回去。”
    沈椿怒道:“你们?都割了她一缕头发了,还想干什么?!”
    那人不答,刀却往吴阿双的脖子上压了压:“吴娘子,您带来的几个护卫已经被我们?制住了,我劝您识趣点?,沈娘子我们?不敢动,难道还不敢动您吗?”
    吴阿双虽然不谙世事了些,但这会儿也渐渐反应过?来——有沈椿护着她,她暂时还能留下一条命,一旦离了沈椿,落在?这帮人手里可就?真是?生死难料了。
    她嗓音发抖地道:“你先把刀拿开?,我不走就?是?。”
    那人缓缓把刀移开?,沈椿立刻上前托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回了屋里。她歉疚至极,一脸懊丧地道:“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
    都到这会儿了,她再二百五也能发现谢无?忌不对劲,她竟然是?个傻子,她来信阳好些天了,对外面的事儿居然两眼一抹黑!
    她犹豫了下,又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你吗?”
    要?不是?来沈椿这里赴宴,吴阿双也不至于遭此?飞来横祸,她心里不是?不怀疑。
    但方才沈椿为了救她,真敢把自己脖子划了那么深一道口子,就?是?作?戏也没必要?作?到这个地步,她想到沈椿可能是被自己的未婚夫蒙蔽了,不免分出几分同情?给她,低声道:“你赶紧给自己上点药吧,你伤口还在?流血呢。”
    现在?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吴阿双只?犹豫了一下,就道:“应该是为了我阿爹。”
    她托腮叹了口气:“我阿爹是?朝廷匠户,几年前打造出了一种极有威力的弩 箭,专门克制突厥骑兵的,因为这个,突厥人恨死我爹了,他这几年不知遇到多少波刺客,不过?他素来疼我,宁可跟我分开?住也不愿意连累我,又求朝廷派了二十几个好手来专门护着我,你那个未婚夫谢参将,估计也是?惦记上了我爹手里的弩 机。”
    她恨恨地道:“说不定?他就?是?突厥派来的细作?!”
    她也是?一脸沮丧,喃喃道:“有我爹护着,我这几年过?得实在?太安逸,居然一点?不知道防备人,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样了...”
    沈椿已经顾不上她后面说了什么?,她仿佛被人迎面重击了一拳,脑袋里叮当作?响,半天不能回过?神来。
    谢无?忌...是?突厥的细作??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是?她喜欢的人,是?在?她小时候救过?她的人,也是?她心里的大英雄。
    他九岁戏弄了横行霸道的纨绔,十岁敢在?圣上面前置谏,十四岁便持剑向突厥人讨回公道,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突厥人呢?
    沈椿慌乱地在?心里反驳,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但谢钰的提醒,谢无?忌骗着哄着不许她回那家客栈,还有他手下今夜要?挟持阿双,这一路的疑点?一个个浮现,她实在?没法儿说服自己。
    答案只?有一个,谢无?忌就?是?突厥的细作?,他这一路都是?骗她的,他甚至极有可能也想把她带去突厥。
    她表情?空白地枯坐了会儿,努力压下满心的慌乱不安,开?始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她是?否想跟着谢无?忌去突厥呢?
    谢无?忌纵然有千百个不是?,但他对她却是?没得挑的,就?因为他对她这样好,才给了她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属下的底气。
    对于晋朝,她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归属感,她小时候过?的就?不好,从来没人拿她当回事儿,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亲人,他们?也不喜欢她,还嘲笑她贬低她,嫁了人之后,丈夫和她也不亲厚,两人成亲大半年,他没有一天是?喜爱过?她的。
    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过?过?几天快活日子,除了吃苦就?是?受委屈,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她为什么?要?错过??这是?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啊。
    可是?,可是?...
    她在?犹豫什么?呢?
    如果真让谢无?忌得手,突厥一定?会再次进犯边关,那必定?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她在?乡下的时候,只?用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知道的最大的官就?是?知县大老爷,她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现在?,她识了字念过?书,她知道了什么?叫家国,知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她还知道‘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谢钰同她说过?和异族之战有多残酷,突厥在?欺凌我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锅里时常能看到炖煮的残骸。
    在?这一瞬间,她真真切切地开?始怨怪谢钰了,如果他不逼着自己念书识字,她是?不是?可以继续做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了。
    人生烦恼识字始。
    吴阿双在?一旁惊叫起来:“小椿,小椿你怎么?哭了?”
    沈椿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知不觉间,她已是?泪流满面。
    情?势紧急,沈椿和吴阿双都是?一夜未睡,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天刚蒙蒙亮,哥舒那利再次纵马回来了。
    ——谢无?忌连夜带人去追吴匠人,为了保险起见,哥舒那利回来盯着吴阿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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