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椿话音刚落, 谢无忌就一步跨进?了院子:“怎么了怎么了?吵什么呢?”
    她抬手一指:“这人怀里藏了慧姐儿的小金锁。”她联想起早上谢无忌屡次拦着?自己回去,大声质问?:“你们到底对慧姐儿做了什么?”
    谢无忌先瞥了眼?一眼?冷汗的手下,抬手摸了摸鼻子:“这个吗...”
    他无奈地?一摊手:“既然被你发现,我?也不瞒你了, 这一家子都是细作, 昨晚上故意?弄坏咱们的车轮子, 骗咱们去住店, 我?昨天发现不对之后怕吓着?你, 就没敢跟你说。”
    沈椿愣了下:“那,那家人...”
    谢无忌按照谢钰的行事做派,从容回答:“自然是先捆起来, 等之后送交官府审问?。”
    他总不能说自己审都没审,只是心中起疑, 就先把人杀了了事——他曾经当细作的时候便是如此行事的,他又没功夫调查对面的人是好?是坏,只要稍有疑点,一概先灭口再说。
    谢无忌这些年杀过的人里,想要他性命的占大多数, 可能也有几个被冤枉的,但为了他自己的命,也只能对不住了。
    他又瞥了眼?露马脚的手下:“这人手脚不干净, 拿了人家的东西,我?会罚他的。”
    沈椿表情狐疑:“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谢无忌浓密的睫毛垂下, 语气低落:“你跟我?这一路都够担惊受怕的了,我?总不好?再让你操心, 早知道你心里不踏实,我?还不如趁早告诉你呢。”
    沈椿就吃这一套, 见他这样便心软了,有些歉疚地?道:“无忌哥,我?不是故意?要疑心你的,就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我?着?急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谢无忌唇角翘了下,反握住她的手:“我?怎么舍得怪你呢?你放心,我?在河道东经营多年,你只管安心在这儿住着?。”
    他把最大最宽敞的小院给了她,又亲自带着?他熟悉环境。
    谢无忌虽然暗里投效了突厥,但明面上却是领着?清剿细作的旨意?前来的,他一到河道东便恢复了三?品参将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和本地?官员应酬往来——至于沈椿,他对外只说是他的未婚妻。
    其实男女未婚便住到一起有些不合规矩,不过边关民风开放,也没人说道这点小事儿。
    谢无忌这里没什么规矩,沈椿每天进?出都十分自由,但在城里闲逛了几日也觉得无聊,又每天翻医术写笔记,又开始学着?自己熬药。
    她在行医上颇有天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吊子的缘故,她配药上就差了不少,每次制作出来的汤药和丸药都效果不详。
    ——就譬如她想配一瓶健脾开胃的药丸,但配好?之后,试药的连着?腹泻了七八天。
    再譬如,她想配出一副助眠的安神药,却让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昏睡了两三?天。
    谢无忌抱着?肚子笑的满地?打滚,他还特?诚恳地?建议:“小椿,我?觉得你还是别当大夫了,你要不要试试当杀手?就靠着?你这一手下毒的绝活儿,以后绝对是天字第一号杀手。”
    沈椿气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这些药都下你饭里啦!”
    谢无忌这才勉强止住了笑,安慰她:“明儿你再多买点药材,多练练就好?了。”
    沈椿背着?手叹了口气。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护卫带着?她去城东药铺选购药材,等选购完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就见有个相貌清俊英气的小娘子围着?她的马车转圈。
    这小娘子衣裳倒是素雅,但排场可不小,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就不说了,后面居然跟了七八个护卫——沈椿之前在长安的时候见过不少勋贵千金,便是那些贵女,每次出门都不见得能带这么些护卫。
    沈椿正疑惑,不料那小娘子先一步看见她了,她不好?意?思地?冲沈椿笑笑,福了福身:“不好?意?思啊,我?养的小猫偷溜出来玩,正好?卡在你马车的车轮底下了,我?正想着?怎么把它弄出来呢。”
    听她这么说,沈椿也弯腰瞧了眼?,果然有只巴掌大的小狸花卡在了马车底下,正一脸无助地?冲她喵喵叫。
    她哎呀了声儿:“它好?像是卡住了,自己应该出不来,我?让人先把车轮子拆下来吧。”
    那小娘子为难道:“这不好?吧,也太麻烦你们了...”
    沈椿摆了摆手:“没事儿,拆下来也能重新装回去。”
    小娘子面露笑意?,对着?她谢了又谢,又叫来自己的手下人,两边儿合力拆掉一边儿的轮子,把那只小狸花抱出来之后,她又帮着?沈椿把车轮子按了回去。
    她一边儿轻拍了几下猫猫头,一边向着?沈椿行礼:“今儿真是多谢姑娘了,我?姓吴,小名?阿双,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好?备礼向你道谢。”
    沈椿也挺喜欢她说话干脆又知礼,痛快道:“我?叫沈椿,你可以去城南的谢府找我?。”
    两人说话投机,又在一块吃了顿饭,这才各自回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椿和谢无忌说起这事儿,谢无忌挑了下眉:“那小娘子姓吴,叫吴阿双?”
    沈椿点了点头,疑道:“你认识她?”
    谢无忌眸光闪了闪,随意?笑道:“一位同僚的千金。”
    ......
    “谢无忌一入信阳,必然会想方设法从吴匠人手里要出神机弩的设计图。”
    谢钰此时正在跟河道东交界的汉阳城里的一家驿馆内,他跪坐于案几之前,徐徐展开一方卷宗——上面记录着?一个吴性匠人的生平。
    这人本是世袭的匠户,因为在制造兵械上极有天赋,被一路擢升,几年前更是研制出专克突厥骑兵的神机弩,曾一度打的突厥闻风丧胆。
    时至今日,这神机□□仅他一人所?有,就连兵部?那里存放的都不是新研制出来的威力最大的那一种,因此他官位虽低,地?位却极高,如今正在一个军户村子里盯着?神机弩的锻造
    。
    长乐拧眉:“这可难办了,河道东咱们插不进?去手,谢参将现在是不是有心投效突厥还存疑,但他毕竟拿着?皇上的圣谕,要是以皇命施压,逼着?吴匠人交出神机□□,只怕吴匠人也不好?违抗。”
    谢钰出神片刻,方道:“先想法?子把话传过去,等流言在军中传开,吴匠人自会提几分小心,也能拖延一时。”
    长乐应了,谢钰如玉的手指轻点案几:“我?们也得尽快进?入河道东。”
    长乐迟疑:“可是...”
    谢钰自有法?子,淡淡道:“河道东多兵马,我?们假扮成军户潜入城中。”
    长乐忍不住抬头看了谢钰一眼?——他虽然还是惯常的一副淡然表情,不过作为伴他多年的心腹,长乐一眼?能瞧出来,他们家小公爷这几日的状态可不怎么好?。
    这回假扮军户潜入河道东,怕也是为了夫人。
    “河道东去年才收复回来,城里不知道还安插了多少突厥的细作,还有圣上的人,您贸然进?去,实在不够安全。”他犹豫道:“这事儿交给我?办吧,您不必涉险...”
    谢钰合上眼?:“你安排就是。”
    长乐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弯腰应了个是。
    等屋里空无一人,谢钰才慢慢打开眸子,曾经浮光的一双眼?竟添了许多沉郁之态。
    昭昭现在在做什么?她是否正在和谢无忌亲近,就如同曾经和他一般?
    她知道谢无忌心怀鬼胎吗?
    如果她知道谢无忌想要叛逃突厥,却还愿意?跟他在一起,那又该怎么办?
    她无牵无挂无亲无故,在这儿也没什么牵绊,从小到大又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她嫁人之后,自己对她也不够上心,仔细想想,她这么多年竟没有几天是真正快活的,谢钰反复推敲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想不出她继续留下的理由。
    这些问?题抑制不住地?在谢钰脑海盘旋。
    暗室里,他脸埋入手掌中,沉沉地?叹了一声。
    ......
    谢钰的计策四两拨千斤,却十分奏效,自从流言传开之后,吴匠人便十分警惕,谢无忌打着?为圣上办差的旗号和他接触过几回,任他磨破嘴皮子,吴匠人都不肯把图纸交出来。
    “...左侯,我?已经把利害都跟您说清楚了,河道东细作猖獗,咱们的计划屡次失败,你的神机弩固然重要,但总归越不过国事,现在正是需要神机□□调出那些细作的时候。”
    谢无忌指节轻敲桌面,唇角挂笑,眼?底却多了几许阴沉之意?。
    吴匠人十分固执:“我?说了,可以造一张假的给你们,真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出去。”
    谢无忌猛一挑眉,轻嗤:“左侯莫不是在开玩笑?你真以为那些细作都是傻子?能被一张假的糊弄过去?”
    吴匠人坚决摇头:“这张图纸事关重大,一旦被有失,谁能负得了这个责任?”
    谢无忌拧了拧眉:“左侯放心,我?自会确保图纸安全。”他再次轻敲案几,多了几许压迫之态:“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吴匠人仍是道:“圣旨只说让你用神极□□为诱饵调出突厥细作,上面可没写非要让我?拿出图纸!”
    谢无忌这两日来的频繁,再加上军中留言纷纷,说是有人设计要盗取神极□□,吴匠人说着?说着?,不由心中生疑。
    谢无忌心里暗骂了声,当机立断地?起身:“既然左侯心意?已决,我?也没法?子了,只能先向上禀明,让陛下圣裁吧。”
    他一出军户村,哥舒那利便迎了上来:“怎么?吴匠人还是没给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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