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现在?根本无心公?差, 他只有稍静下来,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谢无忌和沈椿恩爱缠绵的画面,那画面生动极了,刺得他心口?生痛。
    想到她会对着谢无忌巧笑嫣然, 她可能还会靠在?他怀里提笔练字, 耳厮鬓磨, 谢钰就无可遏制地?生出一股杀意来。
    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老婆追回来, 为此他甚至动用了许久没休的事假, 向上?报备之后,给自?己弄了个长假。
    ——自?他十五岁出仕,别说是主动告假了, 就是每逢节假他都得留下来加班,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之前谢钰为了避嫌, 和谢无忌甚少往来,也不曾询问过谢无忌究竟做了什么差事,如?今细查了一番,他立马觉察出不对——谢无忌和那个突厥质子哥舒苍来往过密。
    事情一下变得更为复杂了。
    谢钰眉尾轻跳。
    谢无忌总归还是皇上?的人,谢钰少见的按捺不住, 进宫面见圣上?,向他禀明了此事。
    皇上?听他提及此事,脸上?不见分毫慌乱, 反而颇为得意:“他和哥舒苍接近,是朕授意的。”
    他不待谢钰发问, 便道:“你也知道,之前河道东出了细作, 驻守边关的常将军被奸细所害,就此殒命, 后来处死了他的副官,本以?为此案算是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就在?两个月前,河道东的军情再次泄露,背后必定还有细作!”
    其实这桩案子还是谢钰查的,查到那个副官之后,他就已经猜出这案子不会这么简单,本想彻查到底,但皇上?极忌讳他插手军中事务,案情稍有进展,他便迫不及待地?命人接手了此案。
    “那些细作藏的极深,朕便想了个主意引他们出来。”皇上?不无得意地?道:“你也知道,突厥一直对咱们的神机弩颇为忌惮,朕便让无忌假意和那突厥质子亲近,又?放出神机弩的消息,那哥舒苍狼子野心,果然上?钩,着意和无忌亲近起?来。”
    他神情悠然:“你是朝中重臣,应当知道兵部那些研究锻造武器的地?方都在?边关极偏远隐秘之处,那些军士和匠人也都一并迁居过去,朕向突厥放出的,就是制弩匠人的姓名以?及制弩的地?方,朕让谢无忌假意投效突厥,让他舍身亲自?去了制弩的地?方,如?此一来,那些潜藏在?朝内的细作,必会按捺不住出手,届时朕定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谢钰倒不似皇上?那般激动,他微微皱了下眉:“臣敢问一句,您放出的消息是朕是假?”
    “自?然是真的。”皇上?摆了摆手:“突厥人狠辣狡猾,若给的是假消息,怕也不能引他们上?钩。”他又?补了句:“当然,等谢无忌将那些细作
    一网打尽之后,朕自?然会安排其他的隐蔽住处,让他们都迁移过去。”
    谢钰眉心跳了跳,心头隐约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皇上?也不是白跟他说这些,说完之后,他就淡淡敲打:“朕知道你们兄弟不睦,但无忌此次行?事,事关重大,莫要为私事影响国事才好。”
    谢钰根本无暇顾及他所言,匆匆告辞回到屋里,左右踱了两步,他才意识到那丝不妙的预感?来自?哪里。
    皇上?这招看似精明,但实际上?,他把宝都押在?了谢无忌身上?——谢无忌如?果真的一心一意为晋朝清除细作,那自?然皆大欢喜。
    可万一呢?他万一是真的和突厥有了首尾呢?那皇上?岂不是鸡飞蛋打,就连唯一能用来钳制突厥的神机弩都拱手让人?
    这个念头在?谢钰心里一闪而过,事关国事,他也不想凭空揣测,唤来长乐:“我之前让你细查谢无忌这半年都做过什么,见了哪些人,去过哪些地?方,你都查的怎么样了?”
    长乐当即命人捧了厚厚一沓卷宗上?来,谢钰一目十行?,不到半天的功夫就翻阅完毕——很快查出了一些问题。
    这半年来,谢无忌陆陆续续地?抛卖了不少产业,尤其是铺面住宅田地?这些不动资产,全部被他置换成了金银,他做的不显山不漏水,一时竟未曾引人察觉。
    若只是为了迷惑突厥人,真有必要连自?己辛苦攒下的基业也都抛卖出去吗?
    还有兄弟俩到底是同朝未官的...他直接出面抢走昭昭,到底是肆意妄为,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继续在?晋朝待下去了?
    他到底是那边儿的人?
    他会把昭昭带到哪里?
    谢钰轻咬了下舌尖,才镇定下来,沉声道:“帮我把四伯叫来。”
    谢家这位四伯在?兵部任职,长乐一愣,道:“四爷应该还在兵部当差,您找他有什么事?”
    他垂下眼:“通知兵部辖下所有驿馆,一旦发现谢无忌的踪迹,立刻向我汇报。”
    ......
    “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问完这个问题,沈椿心头才蔓上?一点惶惑不安来,总觉得没着没落的。
    在?之前,她人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她心里想的那个人,和他好好过安生日子,久而久之,这件事已经成她心里的执念了。
    但现在?人就在?她旁边了,她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
    她该做什么?她会去哪儿?
    谢无忌听她问到这个,眸光微闪,很快又?神色如?常。
    他挑眉笑道:“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啊。”
    他压低嗓子,一本正经地?道:“我这次出来特意隐蔽了行?踪,就是为了帮皇上?清查刺客。”说完他又?哄她:“皇上?答应过我,等这事儿了结,我就带着你去边关戍守,到时候咱们就不必担心谢钰追来了。”
    沈椿瞪大了眼,又?一把捂住嘴,悄声道:“那你还带上?我?”
    谢无忌见她这模样可爱,有意逗她:“不这样,我怎么把你从谢钰手里抢出来?”
    他摸着下巴,忍不住笑:“你说,我们这算是私奔还是通奸?”
    从小到大,文?采武略他就没有一样及得上?谢钰的,如?今当着谢钰的面儿抢走了他的妻子,抢的还是自?己心仪之人,谢无忌心下难免得意。
    没想一听他这话,沈椿脸色刷得惨白。
    大婚第二日,谢钰就和她说过,只要签了那封和离书,两人从此就各不相干,没想到她打定主意和离了,谢钰却怎么都不肯放手,甚至动用京兆尹的职权压着不肯给她消户籍。
    从心理上?,她和谢钰已经毫无干系,但从律法上?,他们二人仍是夫妻,谢无忌这话正好扎进了她的心窝子,刺耳地?提醒了她这一事实。
    她长这么大都老实惯了,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成了戏文?里说的那种不正经的女人,慌得手足无措。
    谢无忌发现她脸色不对,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嘴巴子,放下身段哄她:“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他见沈椿扁起?嘴巴,快哭了似的,他慌里慌张,口?不择言:“别哭啊,你别忘了,是我先认识的你,大婚那天,也是我和你拜的堂成的亲,谢钰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咱俩才是正经夫妻呢!”
    他刚才说的什么私奔通奸的话实在?太?难听,沈椿心里没好受多少,吸了吸鼻子,‘吧嗒’一声,眼泪砸到他手背上?。
    谢无忌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极少,长这么大也只喜欢过这一个人,现在?俩人又?正在?失而复得的时候,他对她自?然是极上?心的。
    他彻底慌了:“别哭了祖宗,要不我带你下马车走走?你会骑马不?”
    沈椿别过脸:“我不会,我不出去!”
    “我教你,我抱着你骑!”
    “我不喜欢,每次骑马颠得我腰疼!”
    谢无忌碰了一鼻子灰,耐着性子哄了好半天,又?保证道:“我来想法子,保证让你和谢钰把婚事离了,这样成吗?”
    沈椿心里不大信,她也不想让谢无忌为难,吸着鼻子应了声。
    谢无忌也咧开嘴笑了,他正要说话,马车车板忽的被轻叩了三下,他脸色微变,先对着沈椿道:“你先歇会儿,我有点事儿,去去就来。”
    说完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马车外等着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突厥人,这人是哥舒苍的一个堂弟,名唤哥舒那利,他也是哥舒苍的心腹,这回被特地?派来配合他行?事。
    谢无忌避开了自?己的手下,和哥舒那利绕到后方隐蔽处,哥舒那利表情凝重:“这一路你真要带着这个女人?”
    谢无忌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不答。
    哥舒那利尚觉察他眼底的不快,继续道:“这女人是个累赘,不如?你把她先交给我,等事情结束,我一定把她...”
    他话才说了一半儿,谢无忌猛地?扬了下手,一道银光闪过,在?哥舒那利的脸颊拉出了深深一道血痕。
    哥舒那利大怒:“你...”
    他这话才脱口?,正对上?谢无忌一双闪着寒光的笑眼,他心头一凉,终于反省自?己逾越。
    他放下姿态,解释道:“我不是想插手你的事儿,只是可汗有意把阿史那家的公?主嫁给你,你如?果带着这个汉族女人去突厥,总归不大方便...”
    谢无忌拔下插在?树上?的匕首,挽了个花儿重新?插回靴子里。
    他懒洋洋地?道:“我又?没说不娶阿史那家的那个,你着什么急啊?”
    大概是细作当久了,他对谁都是撒谎敷衍信手拈来,前一刻答应的事儿,下一刻就能掀桌翻脸,谁也不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是真是假。
    谢无忌还真没想过娶娶阿史那家的公?主,但这不妨碍她随口?应承,反正空口?说白话又?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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