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发白的祝奇辰赶紧匍匐上前,颤抖着将半个时辰前自己带人去往宣京府衙审问被抓日月教成员的经过和盘托出。
    “你是说,这事是两名意外被捕的日月邪教逆犯招供的?”宁中恒额上青筋突起,紧盯着祝奇辰那慌乱的神情喝问道:“行刺天子如此重大的事,几个低级的邪教教众又怎会知晓?”
    “这……”祝奇辰一下被问住了,可还是硬着头皮回话道:“这一点……属下还没来得及问,初听此等事关圣驾安危的大事,属下便不敢怠慢,只能先行上报……”
    “不过,有一点下官可以确定,那被下官提审的二人,确是日月教中人无异!”
    闻听此言,宁中恒与洛文槺对视了一眼,后者望向六神无主的傅福详,沉声问道:“傅少公公知悉此事后可有通过内监机将此事密传给陛下?”
    “此等大事,咱家岂敢怠慢?自然是第一时间下令传达给陛下啊!只是……只是京城跟江南相隔足有千里,哪怕是加急赶路,也很难在五六个时辰里赶到……”说着,傅福详又拍了拍脑门,“不过……不过只要传信之人临到江南前通过飞鸽传信的方式或能先将重要情报通知到陛下……”
    见傅福详慌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洛文槺与宁中恒都有些无语。
    遇到这种事你傅福详心急是可以理解的,但绝不能慌成现在这般六神无主的模样!
    要知道,你傅福详可是掌管着内监机如此机要衙门呢!你要是慌了或者露怯了,这不是平白给外界制造慌乱么?
    “先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但毕竟事关天子安危,咱们也理应当做真的来应对。”洛文槺面色发沉,朝一旁的宁中恒指示道:“中恒,速将穆家兄弟召入宫内谈话。”
    聪明人之间从来不用多说废话,一听要将穆家兄弟召入宫,宁中恒就大致明白了洛文槺的用意,倘若日月教欲行刺圣驾的事是真的,那他们身为国朝重臣,就应该做好一切打算,这自然也包括最坏的打算,而这时候将掌管京城兵权的穆家兄弟召入宫中议事,就是怕消息外漏后会出乱子,得提前先跟这两握着兵权的兄弟打个招呼!
    见宁中恒快步离开后,洛文槺面色稍缓,转头看向满脸慌张的傅福详,有条不紊地说道:“至于傅少公公,您这会儿应该把宣京城内的内监机秘卫们都调动起来才是啊!”
    “是……是吗?”傅福详一愣,“咱家……咱家该怎么做?求……阁老给个指示!”
    一听这话,洛文槺又有些头大,他奶奶的,这时候都还不知道干嘛,要你这内监机副督有什么用?真当摆设的啊?!
    心里骂归骂,但洛文槺也明白这时候时间紧迫,索性就不再废话了,首言道:“倘若日月教行刺圣驾之事为真,那陛下的安危就不好说了,傅少公公,你要把潜于京城的秘卫们都调动起来,时刻……时刻留意各大王府们的动作,就连王爷们的一举一动,也要……也要让人盯好!”
    傅福详是慌的有些发昏没错,可却不代表他真是个蠢到无可救药的浑人,此刻一听洛文槺如此指示交代,他又岂会不明白洛文槺如此建议的深意?
    皇上现在安危难测,此等敏感的时候,确实最该防的就是这帮宗亲王爷们了!
    “多谢阁老指点迷津,咱家知道该怎么做了!”
    弯腰行了一礼后,傅福详舔舐着干燥的嘴唇向外奔去,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至于祝教头……”洛文槺又将目光转向祝奇辰,“你现在的任务是对那被捕的两名邪教逆犯严加审问,还有……不可慌乱,绝不可将此等大事泄露出去!”
    祝奇辰喉间一涩,忙不迭点头道:“下官明白了!”
    说罢,他不敢再耽误,火速起身告离……
    ……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宁中恒与穆家兄弟急匆匆地赶入阁内,还不等面色郑重的洛文槺率先开口,急地满头大汗的穆忠君便抢口发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宁老说皇上有可能会遭行刺?这到底怎么了?!”
    宁中恒咳嗽两声,用最快的速度复述了一遍先前祝奇辰禀告给他们的重要情报。
    了解完前因后果后,穆忠君气地破口大骂起来:“这狗日的日月邪教!我草他祖宗的!竟还敢把主意打到皇上身上了,老儿一定跟这帮畜生没完!”
    穆忠武皱着眉踢了弟弟一脚,“行了,现在情势危急,你就不要多费口舌浪费时间了。”
    说着,他抬头望向身前的洛文槺,抱拳道:“洛首辅,现如今该如何破解眼下危局,我兄弟二人全听凭你使唤……”
    洛文槺苦笑一声,别过头望向后方的帘子。
    窸窸窣窣声突地传来,只见身穿宫装的皇后洛长凝款款从帘后方走来,除洛文槺外,在场众人见皇后突然驾到皆是一惊,继而纷纷弯腰行礼。
    洛长凝找到一处位置坐下,边喝茶边开口道:“内监机缉拿邪教逆犯审问出邪教欲刺杀皇上之事,本宫在先前听洛首辅说了。”
    站在众人最前方的洛文槺无奈苦笑,我那是跟你说的么?分明是你这丫头听到动静后从后宫跑到内阁质问我来了……
    “诸位不必担忧皇上的安危,依本宫对圣上的了解,区区日月邪教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是的,尽管在知道日月教会对楚天耀下手的确凿信息,洛长凝也没有担心过楚天耀的安危问题。
    要知道,楚天耀身边可有着傅少卿这么一位大宗师贴身保护,甚至还有上官莲这个更为深不可测的女人在身旁,天底下怕没有第二个人比楚天耀更为安全的了!
    纵使日月教再能耐,洛长凝也不认为他们有资本和底气出动两位甚至两位以上大宗师去行刺,所以,在知道楚天耀可能会遭遇行刺后,她洛长凝压根就没担心过!
    而她之所以这个时候出面,为的就是主持大局,天子即将受刺,眼下重中之重的事不在天子本身,而是在这宣京!
    “皇上在离京前曾跟嘱托过本宫,非常时期下,本宫可代君决断……”洛长凝说这话时自信而又从容,宛若九天玄女般高贵雍容,“诸位,可愿听凭本官差遣?”
    洛文槺干站着不说话,宁中恒与穆家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后,弯下腰异口同声道:“臣等愿听凭皇后娘娘差遣!”
    “好!”
    洛长凝颔首点头,清冷的双眸中绽放出一丝凛冽的杀机,“从现在起,劳烦镇关侯与毅国公二人统制在京所有兵马,由毅国公负责宣京城防,至此时起,京城全面戒严,宣京城不得再随意进出!”
    “至于镇关侯,劳你率驻京虎啸军在此期间保护在京诸位宗亲皇室的安全,最好是能在各王府周遭分兵监守,防护诸位王爷,为免引起恐慌,此事最好不要让诸位王爷知晓。”
    洛长凝前边的话还好理解,在天子人身安危未明前戒严京师这在正常不过了,可后边她让穆忠武率兵监防守护各大王府的安排就值得玩味儿了。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他们自然明白皇后口中的“保护”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罢了。
    穆忠君与穆忠武兄弟俩对视一眼,同时抱拳应和道:“臣等谨遵皇后懿旨!”
    安排完穆家兄弟的任务,洛长凝又转头吩咐起洛文槺与宁中恒,“至于朝政事务,还望二位阁老照常代理。”
    宁中恒颔首点头,拱手回话道:“皇后娘娘放心,我与洛首辅绝不敢怠慢朝政。”
    洛长凝轻轻点头,面上神情忽地郑重起来,“如此紧迫时局,还望诸位能竭力共赴此难!”
    穆忠君大拍胸脯道:“皇后放心,有我与兄长在,这宣京城乱不了!”
    “如此便有劳了。”
    说着,洛长凝放下手中茶杯,“洛首辅与镇关侯稍留一步,本宫还有点事要与二位交代。”
    一听这话,宁中恒与穆忠君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转眼间,阁内便只剩下了皇后洛长凝以及洛文槺、穆忠武三人。
    瞥了眼身侧的穆忠武,洛文槺苦笑道:“皇后特留下我二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洛长凝缓缓站起身,清冷的眸光逐渐转显温和之色,“父亲和大舅都不是外人,长凝就有话首说了……”
    一听皇后突然转换态度,穆忠武心神一震,便明白大的要来了。
    “按理说,此等时候经由父亲这个首辅大臣出面主持大局便够了,长凝不该这时候跳出来多管闲事才是……”
    洛长凝轻笑一声,那笑容中却带有几分说不出的冷意,“只是,父亲毕竟是外臣,许多事还是不方便出面的。”
    穆忠武呼吸一促,皇后这话说的再明显不过了,洛文槺身为代君理政,名正言顺的首辅大臣又有什么事是不方便出面管制的呢?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了,那便是皇亲宗室了!
    先前皇后对他兄弟俩人下达的任务安排其实换做洛文槺来下令效果也是一样的,可皇后却还是出面了,这只能说明皇后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安排与打算,这才是独留下洛文槺与他穆忠武的深意!
    强行稳定心神后,穆忠武试探性地说道:“皇后娘娘若还有别的指示的话请一定……请一定告诉微臣。”
    洛长凝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交到穆忠武手中,意味深长地说道:“长凝听说梁王府近来人员出入较多,二叔这人又一向喜欢结朋伴友,如此敏感时机,本宫担心他的安危,还望大舅能多上点心……”
    穆忠武心神一颤,那只接过皇后递来宣纸的大手下意识地颤抖起来,深吸口气后,他抱拳俯首道:“皇后娘娘放心,老臣定严加守卫梁王府,绝不让奸人有暗害王爷的可乘之机!”
    洛长凝满意点头,忽又笑道:“对了,就在刚才,本宫己经派御林军将永王请入宫中暂居了,永王毕竟是皇上的同母胞弟,与陛下向来亲近,他的安危我最是上心……不把他请回宫里护卫着实在……实在不放心呐……”
    唰!
    一袭冷汗唰地从穆忠武额头处滑落,强撑着笑脸回话道:“如此……如此甚好,便有劳皇后娘娘照顾永王殿下了。”
    “大舅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若无旁事,臣这便出宫办事去了……”
    说罢,穆忠武干笑着退出了内阁。
    待到穆忠武从屋内消失,洛文槺终于开口说话了,“长凝,你到底要干什么?这时候对梁王下手,你疯了么?”
    “父亲,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站出来主持局面的原因。”洛长凝无奈摇头,“以您的性子在这个时候肯定会以维稳为主,绝不会主动去折腾乱子……”
    洛文槺满脸不解,“这有何不妥?现下时局不就应该以维稳为上么?你在这时候引导镇关侯对梁王下手才是真的不妥!万一……”
    “万一把人逼急眼了恐怕会火上浇油,您想说这个是吧?”
    洛长凝突地笑了,“您老虽是首辅,但却没有你女儿一半了解皇上,再怎么说皇上也是我的丈夫,身为他的枕边人,我比您要了解他。事实上,从当初梁王受罚被禁足起,皇上打心底里就没想放过他……”
    洛文槺闻言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皇上在此次出京外巡前,就把许多梁王的罪证交到了女儿手中,还暗示女儿有机会就……”
    “就对梁王下手?为……为什么?”
    “梁王背地里干得许多不法之事皇上都知道了,而皇上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
    深吸口气后,洛文槺无奈叹道:“既是皇上的意思,我这老头子就不多说什么了。”
    “可你把人永王囚在宫里又是怎么回事?”
    洛长凝无奈苦笑,“永王与陛下是一母胞弟,现如今掌控兵权的穆家兄弟也是永王的亲舅舅……女儿这也是防个万一。父亲,这一点我不相信您没看出来……”
    “我没说你这事做得不对。”洛文槺摇头道,“但有些事做了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
    “双方可以意会的事不必撂在明面上说出来伤和气,这对你不好。”
    闻言,洛长凝一怔,“女儿受教了,老狐狸还是老狐狸,果然,女儿再怎么能耐还是比不过爹爹您……”
    洛文槺嘴角一抽,“有你这么说自个爹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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