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安然的内心很烦乱,半个时辰前,他曾经这样问过苏群,苏群对他说不是没有办法,解救的方法便是那道书简。
    只需要将试卷合并,磨成墨粉,冲了水喂玉龙喝下去,便可以助他恢复之前的模样。苏群仆一张口,便被安然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叫简单吗?书简一半在魔头手上,另一半在你这里……
    安然的愤怒只进行到了一半,便被苏群打断了,这位被打成了眼残的老兄镇定自若的补充道:“那一半儿在我家里!”
    安然再也没忍住,终究还是冲上去狠狠抽了他一顿,其实这件事原本与安然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他大可以不必如此,但是眼下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自己的跟班小不点儿不知去向,还在那个大将军的手里。
    安然狠起来一般人都没法招架,苏群也自然不例外,安然稍微使了些手段,便将这个家伙收拾的服服帖帖,虽然苏群已经开始有了间歇性发疯的征兆,但迫于无奈,安然还是带上了他。
    来到了事发的地方,安然与苏群远远的看去,只见苏群和刘连合租的房子已经被执役封锁了,远远的向着窗户内看去,正有几名执役指手画脚的在那里向着窗外同等的距离窥看。
    安然头疼不已,正在纠结要不要冲进去顶着袭击执役的罪名将拿东西取出来,但马上,时间就告诉他大可不必这样。
    “嘿,你看!”失神的安然被苏群叫醒过来,顺着苏群的指引,安然惊喜的发现,原来自胡同的单元门里走出了两个手里提着证物袋的年轻执役,走下楼拐过了围栏,便上了执役司的巡检车。
    见此情形,安然实在有些欲哭无泪,他回头无奈的看着苏群,幽幽地问:“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苏群深表遗憾的摇了摇头,安然呼出了一口浊气,沉声道:“没办法了,救人要紧,大不了过后去执役司里受几天罪便是!”
    苏群听见了安然的嘟囔,迟疑的问:“安公子,你要干嘛?”
    “不用上去冒险搜寻了!”安然的声音很平和,平和中充斥着坚定:“我们直接去执役司借来就可以了!”
    苏群一脸苦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
    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漆黑一片,能够听得清只有滴滴作响的落水声,脚下不时窜过一只只出来觅食的小老鼠,叽叽的在脚下徘徊反侧,叫个不停。
    这是一个与下水管道很接近的所在,晦暗的空间里除了鳞次栉比,大小粗细各不一的管子,还有奄奄一息的沉吟声。
    顺着声音而去,你就会惊讶的发现,在墙角位置两根最粗的大管道边上,一个身材矮小的孩童正被倒挂在那里,上去不去,下不来,神色更是不言而喻,简直是痛苦到了极点。
    这个小孩儿便是安然的小跟班小不点儿,被两个守墓侍女带走时,他虽然昏厥了,但还有一些意识,后来估计是实在太累了,疲痛交困,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已经不同,黑茫茫的看不清什么,只能感受到让人不安的黑暗和作呕的潮湿。
    “这是哪,有人吗?出来吱一声!”小不点儿的声音嘶哑,仿佛咽喉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他吃力的呼喊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多大的回应,这个鬼地方除了自己的回声之外,基本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坠死小爷了!”小不点儿并不知道这个小爷为何意,只是一直听安然当做口头禅,久而久之,便耳濡目染,也有样学样的这样说着。
    就在他纳罕之际,死寂的、鬼地方终于传来了一阵很有节奏感的脚步声,诡异中掺杂着沉重。
    从声音上听起来,那双步履应该是很重的那种复古靴,小不点儿逐渐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同时也不由得陡然吃了一惊。
    “你居然还活着?”一个很浑厚的男中音回荡在小不点儿四周的空气里,小不点儿也不畏惧,强抵着心中的怒火道:“小爷命大,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对面的声音不以为忤,如同折射一般飘忽不定,倏然又在小不点儿的耳畔最近处响了起来:“嘴还挺硬,小家伙儿,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帮着那个贼人坑害与我!”
    “别含血喷人!谁害你了!”小不点儿没好气儿的顶撞了一句,煞有介事的道:“我劝你最好把小爷给放了,你知道小爷什么来头吗?说出来吓死你!”
    一道白烟闪过,昨晚出现在苏群家的那个身影倏然出现在了小不点儿的身下,一双眼眸略带玩味儿的注视着这个硬气的小家伙,淡笑着问:“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啊?”
    “哼哼!你给我听好了,小爷是上清宫的道卒……”小不点儿跌跌不休的说着,但是大将军蔡奚的面色却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小不点儿得意洋洋,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那有个叫做荀阳子的牛鼻子,你也认识喽?”蔡奚的声音很诡异,听不出是什么语气,但却格外的让人不舒服。
    小不点儿一听这家伙倒还有些倒还有些见识,不免心中升起了一股安定感,自吹自擂的道:“那是自然,他可是我的顶头上司,怎么,你也认识他老人家?”
    “哦,很熟了,我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完全是拜他所赐!”蔡奚话音刚落,小不点儿便直觉脊背发麻,他万没想到这位老兄与荀阳子道长是这么一层关系,真是一脚踩到了阴沟里,估计这一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果不其然,蔡奚说完探出手去,一把掐住了小不点儿的咽喉,小不点儿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倒吊在半空中,面色越发的涨红,连半个字儿都没能再说出来。
    “唔……唔!”小不点儿的身子一阵乱颤,无奈双腿被牢牢的绑缚住了,双手也变得动弹不得,蔡奚微眯着双眼,紧咬牙关,看也不看小不点儿一眼,双手的力气越来越大,似乎是有一股子无名之火在发泄着。
    不多时,原本还在挣扎的小不点儿便缓缓的不动了,蔡奚松开了手,一名守墓侍女递过了一方蚕丝手帕,蔡奚喘着粗气,接过手帕擦拭了一下沾染着杀戮的手掌,随手撇到了侍女的身上,痛苦不看的闭上眼睛,自语道:“他若是不提上清宫,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主人,息怒!”侍女叠好手帕,声音干涩的规劝着,蔡奚若有所思的道:“萝傟还没回来吗?”
    “已经……天明,未归……死矣!”
    蔡奚深深的啜了口气,忧虑的沉吟着:“才出了大墓不到一天,就损失了两个干将,真是出师不利!你们两个今夜回到大墓里去吧,在那里安全些!”
    守墓侍女木讷的点了点头,眉目深沉的问:“主人……回否!”
    “我要在这里会一会新朋友,别再过问,回去守好我的老巢便是!”蔡奚的声音很尖锐,守墓侍女只得遵从,应声退了下去。
    大将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仰头看向了这个潮湿的地方,良久不语。
    “你可要想清楚,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苏群微张着嘴巴,能见度不是很高的右眼定定的注视着执役司的方向。
    其实安然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进去找人要证物,然后告诉他要用这东西去驱鬼,这是绝对行不通的,不被人家笑掉大牙,也有可能被定名为传播鬼神思想来个思想教育,其后果是书简拿不出来,而且名誉扫地。
    可擅闯执役司,又盗取现场物品,这种事情是有着极高的风险的,万一事情败露,抓到就是犯人的待遇,苏群虽然被同伴那一下子砸出了后遗症,但所幸脑子还是相对健全的。
    安然左思右想,正不知如何,苏群却煞有介事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肘道:“放心吧,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苏群说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说肩膀就拍肩膀!绝对不走空!”
    安然闻言不禁汗颜,在心里嘀咕道:“都这幅模样了还在那儿吹呢,你确定那是肩膀不是别的?”
    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虞城虽说鬼怪繁盛,但治安相对来说却好得多,每年的无头公案大多数都是鬼怪作祟,明面上写个记录,暗地里找到阴阳师或是术士将此事摆平也就算了,即便遇到了匪患,还有附近的六路通帅兵马,所以城区的执役司一向都没多少人。
    安然与苏群的计划很简单,就如同双簧一样,苏群吸引对手注意,安然在背后暗暗窜进执役司的小脚房里,迅速拿出书简,然后全身而退,这是多么完美的计划,只要人不蠢,就一定都能完成。
    对于这个自杀式的举动,苏群给出的理由是自己已经盲了一只眼,神志不清也是早晚的事情,与其沦落街头,还不如趁着清醒住进执役司,虽说名声不太好,倒也是个铁饭碗。
    安然惋惜着,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没有办法,小不点儿还在哪儿等着自己去救,就只能委屈这位苏公子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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