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桌虽然天天没个正形,但他和吕寅好歹是初中就同班的朋友,不仅消息灵通,更为人义气,不像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性格。刘墨绯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声线中含着几分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担忧:“什么事这么严重?”
    “你很担心他?诶,我看你俩这段时间是不是也走得挺近的?”男孩稍微回忆,激动地提高分贝,引得班级后面讨论板报的同学也侧目过来,还是阮阮表情不耐地“呲”他,才叫他有所收敛,“要说严重呢,倒好像也没多至于…”
    少女受不了他这模棱两可的说法,但也没法表现出过多的急躁,只能加深两颊的笑意,露出浅浅的梨涡:“阮阮,看他也说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呀?”
    一侧的少年果然被她言语中的轻视刺激到,有用信息似连珠炮似的吐出来:“我怎么说不清楚?不就是他妈妈的身体吗?按理来说阿姨这两年已经调理得很不错了,不知道怎么这次突然又复发…”
    阮阮斜了眼旁边絮絮叨叨的男朋友,摇摇头示意他赶紧闭嘴,再转向刘墨绯的方向,亲自和她解释:“你是转学生,应该不知道这事,但吕寅初中就没瞒着朋友,估计也不会介意,我慢慢和你讲。”
    女孩乖巧地点点头,温润的眉眼中满是感激。
    “按身份算起来,吕寅还挺根正苗红的。从小在部队大院长起来的孩子,外公和爷爷是当年长征后退下来的高级将领,他爸也算继承家里衣钵,年纪轻轻就入选咱们国家维和部队。”
    阮阮语文好,讲述起来很有逻辑,完全不像男孩那般凌乱松散,少女认真听着,时不时向她眨眨眼睛,看起来别有一副娇俏风情。她被蝴蝶般扑闪的睫毛浮花了视线,只能清清嗓子,拿起手旁的保温杯喝口水,再继续下去:“但执行任务谁说的准,况且还是常年需要跑国外的特殊情况,所以吕叔叔和阿姨青梅竹马,但婚后反而聚少离多。”
    较为平稳的语气由此转向低哀,仿佛预示了之后悲戚的故事走向:“其实如果只是辛苦点还好,毕竟退伍之后能有优先安置,可吕叔叔偏偏不幸殉职,听说还是结婚纪念日当晚传来的消息。从小体弱多病的阿姨得知后一下没缓过来,心律失常,直接就昏倒在地。”
    憋了好久的后桌终于忍不住插嘴:“对啊,所以落下病根嘛,这次估计又是心脏问题,初中也出现过,每回都是吕寅请假回去陪床的。”阮阮瞪他一眼,责怪般地娇嗔:“不是让你别说话嘛?”
    瞧着两人又要开始浓情蜜意,刘墨绯抱歉地点了点头,莞尔和他们道谢:“行,那我就先把复习资料留下,等吕寅同学返校再找机会给他。”
    少年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另外那只胳膊已经将女朋友搂进怀里:“对,你别担心了,这才星期天呢,他期中考试总会来参加的。”
    转过身的女孩装模作样地翻开练习册,随手拿起一支用得顺手的中性笔勾勾画画。密密麻麻的题干映在她极其漂亮的剪水秋瞳里,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她的情绪是如何失焦。
    明明是个好消息的,目前自己也没有同他解释的万全之策,留出几天,既能把精力全放在赵修函那头,又平白获得思考借口的机会,她几乎应该感谢素未谋面的吕夫人,犯一场病,让自己能有足够时间整合思绪。
    但听见那个单纯腼腆的男孩也不幸丧父,她漂浮不定的内心突然生出细小的难受来。如果他回来后看见自己已经和赵修函不清不楚,会不会更加难过?她经历过类似的噩耗,知道失去至亲的莫大苦痛,于是就更加后悔当日突发奇想的撩拨。
    起初的吕寅并不是自己感兴趣的对象,若非那晚实验室的莫名接触,又有药效所激,他们之间的进展不可能如此迅速。他的正气太诱人了,所以她将错就错,攀着他温暖的臂膀,像神话典籍里的海中女妖般将他拉下水。
    思及成瘾性极强的同欢散,少女心中对霍珩的恨意也愈发深厚。
    身旁的椅子被人拖开,刘墨绯下意识抬头看去,是身穿白色毛衣的林书书。她今日扎的还是和往常一样的丸子头,柔软的低领正好露出修长的脖颈,她高昂着头,精致得像只优雅的天鹅。
    后头隐隐传来阮阮的责怪声,随之响起的是男孩压抑的痛呼,兴许是被揪了耳朵:“看什么看?你眼睛不想要了?”
    她心情乱糟糟的,整个晚自修也再没说话。
    班主任在下课铃前就率先离开教室,其余同学陆陆续续开始收拾书包,刘墨绯向来走得慢,便将目光继续黏在数学压轴题上。
    刚刚还熙熙攘攘的班级不到几分钟就安静下来,女孩想出最后的步骤,就要写完,却听见头顶少年轻缓的提醒:“有绝对值,需要分类讨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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