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的赵修函强打精神,勉强看完期中考试的复习资料后,又逃避现实地审阅起文艺汇演的节目表。明明是和学校高层反复敲定过的稿子,他还在那翻来覆去地看,仿佛板正的白纸黑字能将他逐渐侵袭而来的翻腾欲火有力压制。
    忙于科研的父母早就习惯不去嘱咐极其自律的少年,吃完午餐便结伴回大学加班。收拾好碗碟的赵修函特意扫了眼楼下渐行渐远的背影,才闪身进房,将染上精斑的床单微微折迭,放入阳台角落的洗衣机内。
    早春的嫩意把造型沉闷的老式小区装点得生机勃勃,他们家住在小四层的顶楼,天台搭建的藤架上缠绕着嫩白色的小花,偶尔有几多垂坠下来,清风拂过,星星点点的骨朵儿便掉在瓷砖之间。
    男孩选择好清洗模式,摁下启动后,靠着身旁的推拉门发了会呆。他其实鲜少有这样无所事事的时候,即使即将到来的考试不是什么难以应付的问题,在周末偷懒也并非他一贯的做风。
    就算没有去书房里挑出感兴趣的大学选修教材研习,总不至于失了神似的盯着那株胖乎乎的多肉不眨眼睛。
    还是乍然响起的门铃将他从混沌中拨开。
    由于家里人严谨的性格,“忘带钥匙”这种情况几乎从未发生,透过小孔,能看见门外穿戴整齐的快递员。签单取件的赵修函礼貌地送别态度热情的小哥,疑惑地将目光转回手中的包裹。
    网购确实不是什么新鲜事,连楼下保安亭的年过六十的大爷也常常于软件上下单,一次能收好几个快递,但生活态度近乎古板的爸妈除去研究需要,连电脑都不怎么用,难道也开始延时追赶互联网热潮了?
    拨通号码,电话那头的父亲正开着车,询问了副驾驶上的母亲,二人都没想出什么线索,便让他直接拆开瞧瞧。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的美工刀,赵修函利落地划断胶带,小心地抱出严严实实的泡沫轴。盒内没有其他什么纸条信件来证明寄件人的身份,那就只能是泡沫轴内牢牢固定的东西。
    少年轻轻旋动泡沫一端,朝里头看去,发现藏在深处的是个设计精美的琉璃方盒。
    书卷气十足的父母行事作风都颇为朴素,哪会主动挑选这样连拆封都大动干戈的东西?可那尽职尽责的快递员负责这个小区已经有些时日,签单机器上显示的也确实是自家地址,很难有什么出差错的概率。
    “放心拆吧。”刚过完四十岁生日的母亲拿着手机,不确定地看了眼身旁的丈夫,“会不会是老张?咱们让他别送礼物,但谁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好。”赵修函伸手进去,将盒子慢慢拿出来,客厅内也隐隐有清甜的味道开始蔓延。
    有点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是什么他曾接触过的花香。男孩一时没想到答案,无意识地皱起眉头。父亲的询问从听筒传来,他索性按下免提,以便声音更加清晰可辩:“大概是是什么样的盒子,内部有东西吗?”
    那方方正正的琉璃原是葛巾紫的颜色,却在日光照映下反射出斑斓的华美。芬芳扑鼻的香气愈发浓醇,也让赵修函断定它绝非是家里人主动订购的物品。父母性简,即使是皂角粉这类自带香味的商品,挑选的也大多是栀子、金桂那样绝尘高洁的主调。
    而鼻尖的甜味慵懒而妩媚,还伴随着点少女般汁水四溢的奶感,完全不像是二老会主动购买的类型。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极其美丽的永生玫瑰手链。这明显是被认真处理过的干花,才能呈现出娇艳欲滴的绽放姿态。他后知后觉地想起离校那天的黄昏,软软哭吟的女孩没骨头似的靠在他怀里,清雅的茉莉香混合着空气中时浓时淡的依兰甜味,仿佛就是此时这个味道。
    “喔对!上个月学校有个教职工抽奖,你妈妈不是中了头等吗?应该就是什么首饰。”停好车的父亲这才想起来,耐心和他解释。既然得出来源,就没什么好担心了,赵修函将盒子关上,等待晚间长辈回家处理。
    房间内甜香的玫瑰味久久不散,他烦闷地打开窗户,仍旧无法驱赶心底那个娇媚的身影。浑浑噩噩挨到下午返校的时间,早就收拾好东西的赵修函如蒙大赦,晾完床单便打车往学校赶去。
    反复纠结的刘墨绯则没这么期盼周日的晚修,毕竟她还不知道如何同吕寅解释。勉强准备了几个说辞,由司机送至门口的女孩特意把头发半挽起来,再将手中的复习资料翻到最难的那页,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努力上进。
    教室里大部分的同学已经到齐,一向准时的吕寅却不在座位上,少女时时朝他的方向看,后桌忍不住提醒:“你干嘛呢?”
    她面对其他人八卦的眼神,连撒谎也大大方方:“我要还复习资料呀。”
    “吕寅啊?他估计这两天都不来,家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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