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流放来得太快,我们也没时间和你商议,就擅自做了主,给你下了药,途中人多眼杂不敢告诉你,你心有怨言,我能理解,我们是真的错了。
    只是没想到一错再错,你不知真相,处处与我们作对,还想砸死我和夫君,德隆德威不知真相,与你大打出手,我……我心是偏的,自然偏向了亲生儿子,这才导致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僵,其实根本不应当变成这样的,我们也想好好对待你的,就是拉不下面子给你道歉,呜呜呜……”
    这些说辞好熟悉啊,李仁甫说话也是这个调调,再无脑的编剧都写不出这样的借口,亏得李家人总把她当傻子哄。
    “鸢儿,委屈你了,邓先生已经答应教你两个哥哥念书了,等他们考上秀才,等菲儿姐姐有了消息,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胡廷芳伸手想拉陈鸢的手,表达一下亲近,却被躲开了。
    她也不尴尬,流着泪诚心诚意的很,“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只求你这次饶了你德隆大哥,他就是脑子转不过玩儿,我和你李大叔把真相告诉他,他以后一定把你当作亲妹妹来疼。”
    李家人的话,陈鸢一个字都不信。
    “谢谢你们抽空编个谎话敷衍我。”陈鸢无聊的按摩着短胖的手指,应该还能抽长些吧,毕竟要拿手术刀,手指不够上辈子修长,她可受不了。
    儿子还在大牢里,胡廷芳接受不了陈鸢的态度,也只能赔笑,“鸢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婶子说的都是真的。”
    旁边的李仁桂,此刻已经从陈鸢能说话的惊吓里回过味儿了。
    当陈鸢到达衙门那一刻,她就能写状纸喊冤了,但她没那么做。
    而她现在能说话了,她还耐着性子和他们两口子说话,稍微一想,李仁桂就想通了个中缘由。
    除了想知道爹的身份,恐怕她也明白想喊冤不是那么容易告倒他们李家的,因为她拿不出身为陈鸢的证明,哪怕能自证,她也怕李家说她当初是自愿交换身份的。
    想通之后,李仁桂心中大定,拉了一把还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夫人,“她对李家有成见,我们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李仁桂冷静的看向陈鸢,他当年在宫中行走,也不是白混的,“你明白,搞得鱼死网破,赢得不一定是你,所以你才会和我们坐下来谈。”
    终于有个明白人了,陈鸢这才正眼看人。
    胡廷芳明白了过来,不再假哭,凉亭里终于有了谈话的安静氛围。
    要向黄口小儿低头,怎么想都憋屈,但他们不拿出态度,陈鸢也会继续敷衍他们。
    李仁桂望着池子里的撒上金粉的粉荷,“栽赃陷害德隆,你也该出了口气了,我们没资格追究,也决定不会追究你此事。然而这事拖下去,我们可以每日在衙门外哭闹、拿孝道压你。”
    “我猜,你选择做仵作,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独立门户、脱离李家,不想再和我们有任何关系。在你看来,这样做,我们李家就无法继续用孝道拿捏你。”李仁桂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
    胡廷芳则是不相信一个小姑娘能想到这么远,脱离李家又……
    “婶子是想说分家算什么,只要别人觉得你们是我爹娘,你们依旧能拿孝道来压我对不对?甚至,还想利用我想独立女户的想法,从我这里讨好处?”
    胡廷芳惊愕的看着笑得狡黠的少女,陈鸢撇撇嘴,不是她猜得准,而是胡廷芳从不在她跟前掩饰不屑的情绪。
    鸢不是傻子,这次是他们求她,桩桩件件,都是李家求她。
    回衙门的半途中,水笙就离队。
    他要回一趟家,把吃食给爷爷送过去。
    曾驰年龄太大,每天带徒弟太过强人所难,他在考校过陈鸢理论和操作都值得信赖后,就把教学的任务扔给了陈鸢,他当个甩手掌柜。
    陈鸢毫无埋怨的意思,一个人“垄断”验尸之法或许能给她带来很多好处,但那么多含冤之人,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多教一个人,力量就大一份。
    代师教刘晏淳,她毫无保留,十分上心,甚至在总结教学经验。
    对于她的教学热情,刘晏淳时而积极,时而应付了事。
    今天师父不去义庄,陈鸢依旧没打算放假,掏出板子写道,“我们别回衙门了,直接去义庄。”
    想起刚吃的肥腻红烧肉,刘晏淳脸色铁青,不太想面对尸体,“小师姐,不是我不愿意动手剖尸,我胆子很大,你是知道的。”
    这声音听起来就是想偷奸耍滑,陈鸢微微扬起下巴偏头疑惑的看他又想找什么借口。
    所以呢?
    刘晏淳忧思重重的回视她,欲言又止,最后闭上眼狠心道,“汪祺要见你。”
    少女随性轻松的站姿,忽的绷直。
    望着他的眼神,也由疑惑又恨铁不成钢,变得凌厉起来。
    该来的怎么也逃不掉,陈鸢垂下头,写道,“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审案结束后我没等你,就是因为着急去茅房,今日人太多,公堂后面的茅厕排起长龙,我就绕去了西厢客房的茅厕,然后被巧遇了汪祺,他托我给你带个话,今日申时四刻,在西厢甲字一号客房等你。”刘晏淳详细的解释了一下过程。
    哦,原来是在茅厕相遇的。
    “小师姐,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害怕啊?要不要我陪你去?”
    一脸恍然大悟的陈鸢摇摇头,写道,“我上午还纳闷,为什么汪祺不盯着吴睿江判刑后再走,走得那么突然,他当时肯定是尿急。审案结束那个点,他又去茅厕,看来还尿频,不晓得是肾虚还是阉割手术造成的后遗症。”
    刘晏淳黑着脸,眼尾抽了抽,却见她又写道,“师弟,他是蹲着嘘嘘么?”
    “……小师姐,你不该思考怎么应付汪祺么?”
    刘晏淳脸色越发难看,真想掰开她脑子看看整天都在想什么,正常女子会说这些话么?
    在她求知欲旺盛的逼视下,升起一股无明火,“我干嘛盯着一个男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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