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怎可拿其他人的标准来待他,但也未出言反驳,只道:「只是什么?」
    「只是……寒弟你不觉得林少侠对你……有些……」宁远一向快人快语,这时却面带赧色,语声吞吐。
    君笑侧脸看着宁远,只觉他这样表情少见,却不知他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
    甯远见君笑疑惑眼光,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原来这只是林少侠自己想法,寒弟还不清楚。」
    君笑更加奇怪。宁远侧头,低道:「寒弟难道不曾觉得,林少侠对你……格外不同吗?」他原来疑心君笑和悠然之澡有什么,又怕这念头亵渎君笑,故吞吞吐吐。现在发觉君笑并无此意,说话便也顺溜了很多。
    君笑一愣:「悠然身分虽尊,朋友却少,可能是把我当大哥了。」
    宁远摇头,道:「寒弟你平素一个挺聪明的人,怎么这时候就这么迟钝!林少侠对你……怕是那断袖分桃之思!」
    这句话吓呆了君笑,当下第一个念头就是「悠然喜欢的是你才对」,幸好生生忍住了。他也变得结巴:「大、大哥……你这念头……是怎么生出来的?」
    「他对你的态度,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甯远心道瞎子就是你,「寒弟,别告诉我你镇日和林少侠在一起,却一点都没察觉。」
    「大哥怕是想多了,悠然只是把我当哥哥,他喜欢的……另有其人。」君笑心下稍动,说话就不再那么肯定。
    他本来也不是很迟钝,只是先入为主,又总觉得自己和悠然认识不久,竟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此刻想来,悠然缠着自己的时间远远多于缠宁远的时间,而且也并未见到悠然给过宁远什么好脸色。
    「谁信。」宁远伸出手来,轻掠君笑鬓边,「寒弟,若我有龙阳之好,我也定然选你。你不知道,在一众争名逐利的武林人中,你显得多出众……」
    后面还有一句,却是不能说你气势虽强,身体却残,更让人想照顾你保护你。本是极强的,却因此变弱,矛盾却让人移不开眼。
    「你做什么!」一声大喊,悠然飞过来拉走君笑,瞪着宁远不规矩的手,「二庄主,你――」
    「寒弟,我说得如何。」宁远看着君笑,轻轻一笑。
    君笑却是皱眉:「大哥,这件事……还是莫提为妙。」他低声道:「无论是真是假,我既无此意,还是当作不知为好。」
    悠然刚才离得远了,未听到他二人说些什么,此刻听他们说得没头没尾,显然是要瞒着自己,心内又气又急:「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是我与大哥之间的事情,你不必过问。」君笑道。
    悠然见他疏离的眼光,只觉重锤狠狠击在心上般,一时茫然无措。
    半是因为尴尬,半是因为气恼,君笑对悠然总有些冷淡。悠然亦是急躁,但熟知君笑脾气,也不敢贸然行动。
    众人再上路之后,气氛便十分低沉。
    死人对这些江湖人来说是家常便饭,但火聚奎死在客栈里,这么多武林人士竟然都没有警觉,反是个残废先发现并赶跑敌人?众人不由人人自危,他们之中大部分本来就是去曲家庄避难的,现下人虽多了,却没安全多少,怎能让他们不担忧?
    因此诸人也不讲究什么舒适了,常是三、四个人同房,尽量挤在一家客栈里。君笑是决计不肯跟人同房的,悠然跟齐思同住,他倒是想和君笑同间,可惜君笑不干。
    有些人尽量住得离君笑近些,有些人却觉君笑嫌疑甚大,对他更是排斥。聂启之便在此列,连商议事情的时候也处处与他作对。君笑提议先去江夏,甯远和悠然都同意,聂启之却反对。
    「江夏城显然已经是敌方势力范围,你是让我们去送死吗?」聂启之立着眉道。
    「影门不敢光天化日作战,因为他们最主要的敌人应该是官府而不是我们。」君笑道:「什么势力范围,难道江夏不是奉天朝国土吗?」
    「聂大侠,江夏被灭门的小帮派很多,但是凌夏帮和海河派这样的大帮派还安然,可见影门只敢偷偷下手。」甯远道:「不去江夏,我们就得直接到宣州,危险性更大。还不如去江夏先探听二一。」
    悠然被宁远抢了先,连忙附和:「萧说得对,影门再嚣张也不敢暴露行踪。而且江夏有些小门派,例如蜀天派、武陵帮,尽管不大却没被灭门,其中明显有内情。我们既然出来打探,怎可不去查个究竟?」
    聂启之被三个人围攻,最后败下阵来,狠狠啐了口。
    悠然讨好地看着君笑,君笑却和宁远商量去了。悠然低下头,想干脆把这人杀了算了。
    「萧,你莫要再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议事之后,悠然缠着君笑到房间,有些可怜地拉着他衣袖,「我知道我错了。」
    君笑扬眉:「你知道错了?你错在哪里?」
    悠然哪里知道自己什么地方错了,只是太清楚君笑个性,靠这招来平他怒气罢了。
    他此刻只能喏喏:「我……我当时不该拦着二庄主喊你……」
    「你果然不知。」君笑叹口气,「悠然,我不管别人如何,但你被称为侠客,我希望你能有仁义之心。不是作戏,我不望你悲天悯人,只是至少不要用那样凉薄态度对待死者。你可能嫌我迂腐嫌我罗嗦,但若不是尊重生命,我不会去做捕快。」
    君笑低声道:「我……恕我无法赞同轻贱生命的看法。」
    「我以后绝不那么做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悠然忙说,扬起脸看着君笑。
    君笑叹口气,知道这少年根本只是就口说说,却不忍心看他这样求自己。何况,若他真喜欢自己……
    「我没生你的气。」最终还是这么说,君笑见他脸上绽放出笑容,灿烂得如朝阳初升,心下一软,想少年毕竟年轻,自己年长,多劝着他点也好。真抛下他不管,万一他越行越偏走到岔道,可是不好。
    悠然很高兴,拉着君笑一直笑。几日不曾接近君笑,待靠近了,却发现君笑神色仍是疲惫,皱眉问:「你最近有好好休息吗?」
    君笑迟疑了下:「还好吧。」
    悠然听他语调,又见他眼下仍是淡淡的青,忍不住急了:「什么还好,你是不是又不睡!那两个人不是说那人已经不再追缉你了吗?」
    「这么明显的局,我若信了,岂不是愚蠢?」君笑道,眼神微敛,「他们,大概是冲着我来的吧……却为何要杀别人!」
    他侧过头去,咬住牙,数日来环绕心头的内疚涌上,淹没了他。他不知道那二人为何要特意演这么一出戏,却知道火聚奎之死和自己肯定脱不了关系。身为捕快,他何时连累过他人?到了江湖,竟发生这等事。
    「那二人未必是冲着你来的吧……」悠然道,自己越说声音越小,暗骂下面人办事不力蠢得要死。
    「火大侠这条命,我迟早会讨回来的。」君笑道,脸上尽是毅然,目光看向东方,「姓沈的,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悠然只沉发冷,想说那火聚奎又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要替他报仇。但想到二人关系刚好一点,一说这种话又会惹他生气吧,就不敢开口了。
    「你要是担心,以后我守在你屋外好不好?虽然我武功比你差,但也可以保护你啦。」悠然拉拉君笑,问道。
    君笑一愣,随即微笑:「悠然,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换班巡夜,不用担心我。」
    悠然心道谁去巡夜啊,别人死活和我何干,不悦嘟嘴。
    君笑也不管他,拿出长江沿岸地形图,勾勾画画。悠然见那图甚是精密,忍不住惊讶起来――虽说奉天朝有些擅制图之人,但勘测地形绘出地图属于很费时又艰难的工作,一般人很难得到一张地图。现在君笑竟然有三、四张之多,怎能让他不奇怪。
    「哦,县衙有原图,我临了几张下来。」君笑道,又在地图上写出门派名称,打上勾或者圈。
    「这样看起来方便一些,本来是当初追捕通缉人犯用的,现在这样虽有点不合规定,但也没办法。」
    公门之物不该移作他用,不过影门是通缉令上第一号,应该也无大碍。君笑毕竟不是拘谨之人。
    悠然于此倒不陌生,指指点点,帮了君笑不少忙。君笑才觉,这少年也许不单纯是山上下来的灵山弟子,有意无意问他家境,都被他用话岔开。
    君笑毕竟被悠然缠着撒娇惯了,当下有几分愕然,过了片刻就告辞回房。
    待到天全黑,君笑听门外呼吸声,知道是悠然,奇怪他为何不敲门,于是走过去开门。
    悠然抱着被子坐在椅子上,见他出来眼睛亮了:「萧,我可以进去吗?」
    君笑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担心有人来吗?我守着你你就可以安心睡了啊。」悠然道:「你不让我进去也行,我守在门外就好。」
    「现在天已经开始凉了,你还是回去睡吧。」君笑道。
    他绝不可能和人同睡,却又怕看着悠然心软,关门回房就寝,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去睡吧。毕竟和一直浪迹江湖的自己比起来,悠然真的算是贵公子,皮肤白皙得让人不相信他会武,估计,是没吃过多少苦的。
    然而门外的人竟然始终没有走,君笑浅眠之中,一直听到门外呼吸。本来是很浅的睡眠,只是听着规律的一呼一吸,竟然也渐渐睡熟。
    第二日上路,悠然精神极差,然而看到君笑眼下深青减了些,便傻傻笑得可爱。
    君笑不由叹气:这少年,可恨起来固让人气极,可爱起来却让人忍不住去疼他。于是一路驰骋之际一直靠在他旁边,照看着他,到客栈住下,让他快去睡。
    近来君笑难得对悠然这么好,悠然心里甜甜的,想早知道这招管用,就在君笑门外守个十晚八晚的了。睡不睡的有什么关系,他对自己好才是最重要的。只是他毕竟没吃过苦,撑一晚就已经差不多了,第二晚只能瞪着眼睛勉强让自己不要睡。
    按他性子,向来都是别人看他眼色,哪轮得着他这么伺候别人?可是看到君笑对他好一点,竟然就把其他想法都忘了,只恨不得天天这么守着。可到了第三天晚上,他终于撑不住,在半夜时分睡了过去。
    君笑一直是听着门外呼吸入睡的,本来已经要睡着了,听门外呼吸忽然变得绵长,又醒过来。心下不由好笑,推门一看,悠然果然倒在椅子上,头垂到椅背上,身子歪歪靠着,竟然睡得熟了。
    虽然气色看不出什么,不过少年确实是倦极了吧。
    君笑想着,心底生出自己都觉陌生的温柔来。俯下身单手抱起他,少年的身体和气势不同,是极轻的。君笑虽只能用左臂,也抱得起他,想把他送到他房中,少年却单手紧紧抓着他,另一只手拽着椅背不肯放手。
    「萧……」少年声音低低,双目却是闭着的,呼吸悠长,显然是梦呓.「让我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再受伤的……」
    君笑低头看着少年的脸,心下被什么牵了一下,悠悠地酸痛,牵得心底满溢的温柔。没有飞扬的神情,就这样沉睡,倒像只小猫一般,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左臂有些酸了,独臂抱着的姿势毕竟不舒服,难以持久,君笑想了想,抱着悠然走连自己房中。悠然睡得迷迷糊糊,向外走就抓住椅子,向里反而放开了,让君笑又好气又好笑。又看他确实是睡熟样子,而非装可怜骗自己的。
    将悠然放到床上,君笑起身想要到一边椅子坐着,袖子却被悠然紧拉住不放。君笑想掰开他手,见他抓得紧又怕伤了他手指。想把外杉脱下,不知怎地想起那日悠然滔滔不绝讲董贤的样子,脸上一热,停了动作。
    无奈只好躺下,睡在悠然身边,幸好悠然躺下之后变得很老实,除了抓他衣袖,没做出其他动作,饶是如此,君笑已是极难受。想起曾被迫睡在那人身边,片缕不着地任他侵犯,心下厌极,连刚刚涌起的一些温柔都不知哪里去了。
    侧过头看了眼悠然的脸,君笑低低自语:「悠然,希望你……莫要喜欢我才好。」
    这身体,连这心,都是死过的。喜欢二字,放这污浊身上,只能让人觉得好笑。何况对方亦是男子,和那人……一样,那是男子。
    连睡在身旁都难以忍受,还能如何?
    君笑苦笑,闭上眼,浅浅睡去。因为闭着眼,他没看到,身边少年半睁了双目,眼底是极浓的悲伤。
    我……就不能喜欢你吗?你……没可能喜欢我吗?
    压抑的心情,在天亮之后更加灰暗。君笑睁开眼那一刹,看到身边睡着的人,眼底瞬间掠过的,是憎恨。
    悠然正睁着眼看君笑,见这样神情,心下冰凉。
    君笑随即笑了:「悠然,是你啊。」敛去眼中憎恶和杀意。
    悠然开口,只觉口中尽是苦意:「是我……」
    早知有今日,何必那当初……
    5
    一行人入了江夏。
    江夏气氛,和一路行来的郡县不同,刚入江夏,凌夏帮帮众立刻赶到,请一行人到凌夏帮。
    甯远谢过凌夏帮帮主凌志霄,道其他武林人上先去凌夏帮,而他们几个想去趟武陵帮。凌夏帮领头的是名坛主,他迟疑了下,派人回去交代,并带着众人跟去,那坛主则陪着曲林聂以及君笑到武陵帮去。
    武陵帮帮主名唤柴桑,年四十有余,一张脸长得甚苦,看上去就像别人欠他多少银子,或者老婆跟人跑了般。武陵帮只是个小帮派,武林盟主之弟曲甯远、灵山传人林悠然、狂刀聂启之,这几人起到来,着实使柴桑有些惶恐,慌忙迎了出来。
    客套了几句,柴桑把几人迎到正厅。
    寒暄几句,最后话题落到正事上,曲宁远问道:「柴帮主,我们是想来问有关影门的事情,影门中人可曾来进犯过武陵帮?」
    柴桑摇头道:「若是有的话,武陵帮可能早被灭了。」
    「可柴帮主不觉奇怪吗?其他帮派或是受了影门威胁,举派投奔曲家庄;或是干脆被剿灭,武陵帮并不比那些帮派大,却至今安然。」悠然话里隐隐有刺,「若说其中没有其他原因,那武陵带是不是太幸运了点?」
    「林少侠,您这是什么意思?」柴桑顿时变了颜色,「莫非你以为武陵帮没被灭,是另有原因?」
    聂启之扔出一张纸来:「柴帮主,难道你没接到这暗影令?不从者杀无赦,难道对你是例外?」
    柴桑一震而起,脚下站开,摆出防备的姿势来。
    君笑伸出左手:「柴帮主,我们并无恶意,你不要慌张。」
    柴桑只觉手腕处被紧紧扼住,连半步也动不了。他颓然坐下:「你们问什么我都不能回答,明人不说暗话,曲二庄主、林少侠、聂大侠,你们要杀要剐我都反抗不得,任你们吧。」
    「按理来说,你入影门最多几个月,肯定谈不上什么忠心耿耿,这么坚决,是因为受控制的缘故吧。」悠然缓缓说道,睫毛微垂,「这么控制,无非就是毒药,你宁可现在被我们杀了,也不敢冒毒发的危险……」
    君笑听悠然语气不对,连忙接道:「想必柴帮主家人弟子也受制于影门,才不得不从。悠然,柴帮主也是无奈――」
    柴桑听到自己那点事情都被他们说得清楚,止不住发抖,听君笑这么说,忙道:「萧……萧大侠宅心仁厚,在下感激。可在下也实在没办法啊……」
    「我什么都不问,只是想去柴帮主住处看一眼,不知可否?」君笑问道。
    柴桑忙不迭点头:「这自然没问题。」
    君笑掌控了局面,见聂启之脸色难看,却只有叹息。毕竟在场诸人之中只有自己制得住悠然,若放任悠然出手,怕是会死人。柴桑是被迫,实在不该死。
    几人到柴桑住处看过,君笑捕快经验丰富,很快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转身告辞。
    柴桑抱拳之时,君笑左手按上他胸口:「得罪了。」
    柴桑吐出口血来,表情恐惧混着惊诧看着君笑,君笑却收回了手:「柴帮主总该知道若影门问起该怎么说吧?这伤内里不严重,胸口的掌印却能良久不消,应该可以应付过去。害帮主受伤,实在歉疚。」
    言毕离开,甯远和悠然跟着他,聂启之还不甘心离开,但也不能落单,只好恨恨离开。到了外面,他第一个跟君笑发作:「萧寒,你这是什么意思?柴桑都承认他是影门中人了,难道你还放过他不成?」
    「武陵帮是小帮派,靠江而生,帮众大多是本地青年,想走都走不开。」君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走,走不得,留,就得死。若我是他,我也降――就算不为自己,也不能拖累他人啊。」
    「妇人之仁!」聂启之冷哼道。
    悠然听他这话,心中不悦,站住他身前:「你胡说些什么!萧的仁厚,又岂是你能明白的!」
    君笑拉拉悠然,示意他退下,面对着聂启之:「我承认这是妇人之仁,但盟主想要剿灭影门,本来就是为了保护这些江湖帮派。若多造杀孽,岂不是背离了这目的?」
    他顿了顿,续道:「只要诛了首恶,拿到解药,他们仍然是普通帮派,又何必赶尽杀绝?」
    「可影门着落还没探明!」聂启之道。
    「是宣州,或是杭州。」君笑道:「信鸽腿上系的信筒、房中空白纸笺、香气……周围花草树木,都可以说话的。江夏再往东,而且是靠着水边的……」
    他忽又住了口,种种迹象表明沈庄极有可能是影门所在地,那么,自己就要重新面对那里了?
    联络是靠信鸽,看羽毛可知生长在水草丰足之处,信筒所用质材十分眼熟,君笑知道那是自己生长了十数年的地方特有的,连打造手艺看着都眼熟。柴桑房里一些细碎东西,也应是柳县上的。
    只是还有些别扭,什么地方不对劲。而且总觉影门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让自己找去,除非是对方故意泄漏出来要己方上钩的。
    曲宁远皱了皱眉:「寒弟,我们先去凌夏帮和其他人会合,然后再讨论吧。」
    当晚凌夏帮设宴,帮主凌志霄与曲宁远熟识,聊得熟闹。君笑极安静,左手拿着筷子,也不夹菜,慢慢吃着饭。
    「萧,最近赶路你都瘦了,多吃点菜。」悠然夹菜到他碗里,眼巴巴看着他,「虽然这里厨子很一般,不过比起一路上客栈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菜要好些。」
    君笑看四周,有些凌夏帮众已经沉下脸来,他心道悠然真是不会说话,张口便得罪人。但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只好夹起菜来吃,收回些心思。
    两人这样,曲家庄那些人是看习惯了的,凌夏帮有些人看了可就十分诧异,便有低低议论的。
    君笑听他们耳语,竟都认为自己和悠然有什么苟且关系,当即心沉下去,便和悠然拉开距离。悠然不知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君笑不高兴的事情,有些手足无措,心底极难受。
    饭后,凌志霄请几人到后厅,商议影门之事。君笑虽无名,但悠然黏着他,宁远又一直「寒弟寒弟」的,凌志霄也不由高看他一眼。因此君笑问他江夏诸帮派之事,他都一一道来,矩细靡遗。
    「我……想去一趟快刀门。」君笑迟疑片刻道。
    众人一起看着君笑,
    宁远先问道:「为何要去快刀门?若你觉我们今日在武陵帮得到的讯息还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再去蜀天派……」
    「大哥、悠然、聂大侠,你们对影门行迹,心里是不是都有了定论?」君笑问道。
    聂启之冷哼一声:「火兄弟生前就说,影门定是在宣州!」
    宁远也点了点头。
    君笑看向悠然,悠然对他笑着:「我听你的,你说哪里就哪里。」
    君笑愣了下,对甯远和聂启之解释道:「确实,从我们以前掌握的消息,以及在武陵帮发现的迹象来看,宣州是最可能的地点,而且一切都指向了宣州柳县。但同时,有一些迹象做得太明显,我总觉得像是故意的。例如说信筒和纸笺……」
    「你说是有人给的假线索?」宁远问道:「可……那信筒纸笺之类的,我并没看出异常,可见对方并非故意做出这些……」
    「也可能是故意的,不管是不是那人,对方都应该知道才是……」君笑轻声道:「毕竟那人捉我也算声势浩大,影门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些东西,也可能是针对我布置的,所以我还想去其他地方探探。」
    君笑顿了下,道:「凌帮主既然说快刀门门主卓泫然一向执拗不群,我总觉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屈从影门。反正我们也会在江夏停留一段时间,我去一趟总无妨。」
    「可明日我们还要去海河派……」宁远迟疑道。
    君笑一笑:「这种事情不需要我,我独自去快刀门就好。」
    「怎么会是独自?」悠然拉住君笑,对他笑着,「你去哪里,我自然也要去哪里。」
    君笑有些尴尬,看向聂启之和凌志霄,一个鄙夷一个惊诧。君笑心中一叹,头痛起来。
    翌日君笑一早出去,宁远他们自是不能同去,于是就只有君笑和悠然。君笑本想让悠然和宁远他们一起的,悠然却怎么也不肯同意。君笑最后拗不过他,只好二人一起。
    快刀门所在之处距离凌夏帮有些远,两人仍是骑马,君笑悠然前一晚都睡得不错,倒也精神。一路快马,大路渐渐变窄,成了林中小径。
    二人来前早问明道路,知道必须穿林而过,但江湖有言,逢林莫入,两人下了马,相携而行。悠然心中乐极,想没有旁人就是好啊,正高兴呢,却听林中有人声,心下一凛。
    觅声而去,林中有处开阔之地,站着一名女子和几名男子。女子被围在中间,拉拉扯扯衣襟都开了大半,脸色凄然大声呼救。
    君笑哪见得这种事,自然马上过去,拦在女子身前:「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做什么?」
    男子中为首的一人站出来,脸上十足轻蔑:「我们做什么你管得着吗?一个残废还学人英雄救美,也得美人看得上你才行啊!要我说,美人怕宁可跟我们也不要你救呢!」
    他身后人纷纷嬉笑起来,便有人道:「是啊,看这瘸子路都走不动,估计床上也是个不行的主,回家歇着去吧!」
    君笑最恨人拿这种事说舌,因为会使他想起那人对自己的折辱。他心中怒甚,手中剑倏地出鞘,指向为首那男子:「出招吧。」右手袖风一甩,让悠然站得远些以免误伤。
    悠然担心君笑,不肯离得太远,睁大眼睛看着。忽然感觉到身后风声,他想也没想地向侧跃,同时大喊:「萧,小心!这些人是埋伏!」
    在他声音出来之时,君笑身后那女子忽地出手,双手成爪猛地抓上君笑背部诸穴。君笑身前几名男子也同时亮出兵刃,罩住君笑身前要害。这一举攻其不意,君笑武功虽高,怕也难挡。
    悠然骇极,当下不顾身周那些事先埋伏好的人,直直向君笑扑过去。那些人也不是好对付的,兵刃暗器纷纷往他身上招呼,眼看一刀要砍中他,却不知何处飞来石子,打开刀子。
    悠然心却更慌,匆匆做了个手势,双眼只是盯着君笑。
    君笑倒是从容,左肩微低右腿旁侧,一闪身,竟于间不容发之际出了兵刃的圈子。他纵身跃到诸人外侧,唇角微起:「这等手段就想让我上当,也太小觑我了。」然后扬起声音,「悠然,我只有单手,没办法多帮你,你自己注意。」
    悠然方知那石子原来是君笑打出的,心下一松,知道君笑不会有事,缓下来专心对付围在身周的人。他武功不差,虽然对敌经验少了些,但静下心来仍可支援。
    君笑那边形势却又是一变,为首男子手中刀砍向君笑,另一人的剑横削。君笑侧迈出一步,忽觉脚下一空,暗叫不好。
    他左腿只能站着不能施力,平时走路尚且一拖一拖,动手时更是不方便。这时若是身体完好,左脚施力就可跳出,他却只能直直坠下事先挖好的陷阱里。
    悠然远远看到,大惊失色,张口欲喊,却见尘土飞扬,夹杂着无数树叶冲天飞翔。尘土当中,君笑衣袂飘飘,却是极潇洒。悠然大喜,然而见君笑左脚不便之态,心下难受之至。
    陷阱下面布有迷药,君笑倒也提防到这一点,掉下去立即屏息,手中剑出,勾住陷阱壁。下面果然插着明晃晃的刀子,都是刃向上的,若君笑真掉下去,就算不死,一条命也得去半条。君笑内力充沛,向下发力然后借力而起,总算是跃上来。
    屏息久了,自然要跳出烟尘外呼吸。君笑跳到一侧,脚刚落地便听得破空之声,抬头一看是一排机弩直射过来。君笑猛吸一口气,提气继续纵跃,躲开弩箭。
    悠然简直心都要跳出来了,像是地狱煎熬般,心放下片刻又悬起,总不得个安生。
    他武功只能说是不错,能跻身一流之境,但围攻他的人武功也都不弱,又是几敌一;他若专心对付,还能保全自己,偏偏他人在当地,眼睛和心思却都落到一旁。几次险象环生,幸亏运气不错,暗中也有人相助,方才支撑得下去。
    君笑再跃,跃到一处坎坷狭长的曲径上,脚下受了一绊。君笑提气,然而他脚上毕竟不灵活,被绊倒在地。
    悠然吓得呼吸一滞,顿时也不管对面敌人了,直直向那边冲过去,身后落下一溜暗器。他百忙之中还记得做个手势,再走出几步便觉腿上一痛,中了把飞刀。然而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施展轻功飞速扑过去,护住君笑。
    ――你不能出事啊绝不能!就算我死了也要护得你周全!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竟觉得自己生死已经无所谓了,眼前只一个他。后背感觉到痛意,然后想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冒这个险?竟然让他陷于危险之中,实在是该死。
    然后他昏了过去。
    意识朦胧中,各种奇怪景象就涌入脑中,有时是父亲伯父的种种,有时是痴恋白己之人的哭泣的脸,有时……是他离开自己的场面。
    「不要走……萧、萧,不要走……」他死死抓着那人衣解喃喃道:「不要离开我、不要走!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恨我,不要走……」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模糊里听到心心念念的声音,悠然拼命去睁眼。过了半天,终于挣扎着张开一条缝:「萧,是你……」
    周围漆黑一团,只依稀见到身影,挺拔的是心中那人。悠然想难道自己已经死了,而一人都在地府?
    「萧,你我都死了吗?那……」
    他想说那生前业是不是可以消了,却感到后背和腿上热辣辣的疼,忍不住低哼出来,却知道自己是没死了,魂魄还在身体里,然而一时竟是不知是喜是哀,有瞬间觉得共死其实也不错――如果死后确实有魂灵的话。
    但转念想,自己死后怕是要下地狱的,那还怎么和他一起?于是想还是活着吧。
    君笑感觉他动弹,连忙扶住他,让他脸朝下躺着;「悠然,这里是处山洞。你后背受了伤,虽然地面不舒服,但最好俯卧。」他低声道:「你流了很多血,我身上又没有太好的伤药,你身上什么也没有,只能草草包扎。你莫要乱动,小心伤口裂开。」
    黑暗之中,悠然感觉君笑的手放在他身上,热度沁入身体,虽什么都看不清,却觉无比光明。他闭上眼,伸手去握君笑的手,却觉君笑瑟缩了下。
    悠然不悦地皱起眉,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全身僵硬。他颤抖着声音问:「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给我包扎的时候……是在外面吗?」
    他摸着自己身上,发觉自己衣衫后面虽被剥到腰际,前面却还松松挂着,暗中松了口气。
    然后听到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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