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强盗是有到过赤石的。当初鹿鸣和海棠遇上的二名歹徒,就是这群强盗里头的人,那日,是那二人出去踩点。
    之所以后来没有对赤石动手,便是因为鹿鸣的事情闹出来,官府对行恶之人进行了缉拿,所以他们离开赤石,去了别的地界杀人放火。
    这次回来,其实是有人特意去请他们来的。原本说好的是让他们抢杀了几个村子的财务后就立刻撤离,官府不会“为难”他们。可事情还没有开始办,却遇见了雪灾。然后和官府那头联系的人也断了消息。强盗的头子不想久待,奈何雪灾后附近的村子十有九空,临走前最后一把打探,探到这老鸦村里有货色。
    他们就算准了男人离开的时间,然后闯进村子,杀人放火。
    能拿的粮食财物自然都拿了,女人们也都一个个的扛走,那些碍事的老人,孩子,则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最后再是放起来一把大火......
    老阿婆被杀死的那一刻,鹿鸣似是被吓呆了,火焰燃烧起来,她的双眸里也跳动着火焰,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就是此刻的昏死状态下,她的梦境里也全部是火焰。
    那是一片火海,她鹿鸣就缩在角落里,看着火焰舔噬上雕花的窗厩、攀上华彩的梁栋,她也看到了火焰中的一男一女。女子美貌绝伦,穿着华贵,她看着门的方向,昂着头哈哈哈哈大笑,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坠落下来。
    男子却是瘫坐在椅子上,那椅子连带着人都已经着起了火焰,隔着火光,已看不真切他的容貌,只看到他头上的金冠在烈火里灼亮灼亮的。
    昏死下的鹿鸣猛然的睁开了眼睛,她的嘴巴张大,喉咙里原本要发出声音,可在睁眼看清眼前的几张横躺昏死的脸后,立刻的将声音吞咽了回去。她想起来自己如今的处境了。
    鹿鸣一动不动,竖耳听着男人们的调笑声和车轱辘碾雪的嘎吱嘎吱声,心里却是沉沉,亦是恨恨。她的手悄悄的移动,摸到了孟婆说能救她性命的蚕宝,这令她心稍安,鹿鸣想,得要找机会点燃蚕宝才成。就是不知道,这蚕宝是只能救她一人,还是所有的人都能救。若只是她保了性命......
    便在这时,马车一个急停,不再移动,鹿鸣听到了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兵器抽拔出来的声音以及一声高喝,“装神弄鬼的,何......?”这声高喝显然没有说完,接下来鹿鸣听到的就是乱哄哄的声音:有马带着惊慌的的嘶鸣声,有刀剑相击的清脆声;有贼人们愤怒的嚣叫,“干死他!”、“娘的,杀了他给老大报仇!”,也有哇哇的惨叫声。
    是什么人来了?,救她们的么?
    鹿鸣一面激动又侥幸的想着,一面悄悄的伸手去揭起掩布一角,一开始她根本看不清,只看到几个火点,因为原本的那些照亮用的火把不是被熄灭了,就是横倒在了地上。夜色沉沉里,微弱的火光根本照亮不了太远。等鹿鸣的眼睛适应黑暗后,她才看清了厮杀在一起的人影。但也只能够看到人影昏昏。她看到那些人影在惨叫后倒下去就不再起来了,终究有人影开始朝后退去,然后调转了方向想要逃离,可他们都没有逃出很远,就那么啊的一声惨叫,然后人栽倒了去。
    是有人在杀这些贼人,是谁?鹿鸣努力的睁大眼睛想去分辨,可就是这时,她的额头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一阵剧痛后,鹿鸣昏死了过去。
    那群贼人被一个不留的击杀后,杀贼人的人影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支火把,火焰立刻亮堂起来,便照耀清了杀贼人者的脸:九象。
    九象举着火把走近鹿鸣等人昏躺着的车子,他揭开掩布,视线直接落在鹿鸣身上。
    ...................
    老鸦村被强盗洗劫屠戮、女人被掳走的事情自然以最快的速度被禀知官府。杨守备立了案,也立刻派遣了人去追查强盗的下落,至于女人们,过了一天一夜了,人就算回来,只怕是也被糟蹋了!
    男人们也没有闲在家里等官府的消息,只一人去告了官,其他的人则都出动去追查可能追到的强盗行踪,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妻女都被掳走了。就连钱木生那有孕在身的妻子阿桑也不见了人。
    男人都是猎户,猎户是擅长发现猎物痕迹的,即便强盗们处理了他们的行踪痕迹,意图误导追击他们的人,但身为猎户的男人们仍是准确无误的跟上了强盗走过的路径。车轮子碾压的痕迹让他们心里升腾出了希望:也许被掳走的女人们还活着的......
    其他的可能,男人也害怕去想。
    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忽的停了脚步,后面的人不知道情况,只是捏紧了手里的柴刀,以为是发现了强盗要开打了。
    但他们的耳朵里传来的却是哇的一声女人的大哭,然后是女人们的叫唤声,“大牛!”、“当家的!”
    女人们竟然结队朝回走了来。
    一时间,男人们冲上前,女人也冲上前,大家都呼唤着自己亲人的名字,找到的人都激动的拥抱在一起,没有找到亲人的男人,则蹲下来抱着头哇哇大哭。
    小部分男人护着女人们回了家,大部分男人则跟则钱木生继续朝前走。女人说了,她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强盗全部死了,她们不敢多留,就下车跑回来了。
    就算强盗真的都是死了,男人们也要看看这些杀千刀的东西,要在他们的尸体上再捅上几个大窟窿才甘心。
    鹿鸣自然是被护送着回家的,只是她脚步沉沉,心口哀凄。之前想着保命,现在命保下了,就想起了惨死的人。鹿宅是被强盗最先围攻的,老阿婆就死在鹿鸣的面前,被一名强盗高举的大刀一下劈开了半边脑袋。当时候小杏惨叫,人一下跌坐在地,哆嗦着眼泪直流。而鹿鸣,则是呆住了,一动不动的呆呆立在那。
    那一刻的鹿鸣,眼睛里没有天地也没有旁人,她只看到老阿婆那半个血淋淋的带着脑浆的头颅,然后以那头颅为中心,看到满天满地都是殷红的血色......
    “呜!”想起老阿婆的惨死,鹿鸣终是呜住嘴,忍不住的痛苦起来。小杏和海棠一左一右的搀住鹿鸣。她们的心里也仍旧恐惧害怕,见鹿鸣哭泣她们压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便也跟着痛哭起来。
    同路的男人们,或者抿紧嘴,或者捏起拳,同路的女人们也是忍不住的流下眼泪。那些想起幼孩亲老死去的,也是呜呜痛哭。
    这一路行来,便是风都带着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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