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以为,拓跋焘在崔浩的劝阻下,已经找回了理智,谁曾想,这只是一切的开端。
    “你快看,雨容华被打入冷宫了……”
    “嘘——!你小声点儿!不要命了?!还有,她已经没有封号了。要叫盈氏。”
    “陛下近日是怎么了?雨、哦不对,盈氏曾经多受宠啊……”
    “她算哪门子受宠?不过是个女婢。如今仇池那位入宫无望,陛下从前有多偏着她,如今就有多厌烦她。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可倒霉的也不止她一个啊,你看看中常侍大人。陛下从前最信任的人便是他,听说连他都被打得下不来床了。”
    “中常侍再如何也只不过是个內侍,我可是听说,陛下今日大动肝火,连太子都被抽了一巴掌。皇后娘娘跪在那儿,吓晕过去了两次。”
    “自从见了仇池的那两个使节后,陛下的脾气就越来越大……如今御前的差事都没人敢去了。”
    花木兰静静地站在假山后,听着两个女官小声议论。
    她今日是来看看盈燕的。可能是爱屋及乌,即便宫里嫉妒盈燕的人不少,可花木兰知道盈燕的身份后,就一直对她另眼相看。
    可如今,无论是盈燕还是宗爱,都因为天女受了牵连。今日若不是窦太后及时赶到,方才那顿板子,自己也是绝对逃不掉的。
    花木兰又看了看寝宫的方向。窦太后已经在里面快一个时辰了。
    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也就只有窦太后还能劝一劝陛下,让他收敛起戾气了。
    花木兰在这儿忧心忡忡,宗爱却趴在床上咒骂个不停。
    这才不过数日,他就已经被拓跋焘以各种理由打了四次。最后这一次直接打烂了屁股,彻底下不了床了。
    “不过就是个女人!这天下有什么是做皇帝得不到的!天杀的檀邀雨,别让老子捉住!有一天你落在老子手里,定要你生不如死!”
    宗爱正小声骂着,就听门口轻轻地叩门声。
    宗爱慌忙撑着上半身,惊恐中夹着怒气地问了句:“谁啊!”
    乔女没答话,直接推门就进来了,见宗爱趴在那儿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竟有一丝快意。
    “乔女官?您今日怎么有空贵足踏贱地?”
    倒不怪宗爱奇怪。乔女向来不屑于同宫人们来往,对他这个中常侍也一直是爱搭不理。大家都说她目中无人,派头比皇后娘娘还足。
    乔女丢了个药瓶给宗爱,似笑非笑地道:“这几日不少人都受了罚,我自然要替皇后娘娘到各处去看看。”
    宗爱明显不信地笑了笑,“我可听说皇后娘娘早被吓昏了。她人都还没醒呢,就这么急着拉拢人心了?”
    乔女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谎话被轻易拆穿,索性直言道:“你在宫里也许多年了,先是巴结着璃竹,后来又是盈燕,如今她们两个都没了,你接下来又要巴着哪位娘娘?”
    宗爱挑眉,“怎么?乔女官今日是来替皇后拉拢奴的?”
    “皇后?”乔女呲笑,“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别人看不懂,你难道不知道她们究竟为谁受过?她们不过是檀邀雨的影子,只有傻子才会想要靠抓影子活着。”
    “你是檀邀雨的人?!”宗爱大惊!
    “檀邀雨?”乔女冷哼,“我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她垂眼去看宗爱,“我相信在这一点上,你我的目的是一致的。”
    宗爱疑惑不解,“你不是太后身边的人吗?怎么会同檀邀雨有过节?”
    “这你无需知晓了,”乔女冷冷道,“我今日来,是为你指条明路。”
    乔女扫了一眼,确认门外无人才道:“檀邀雨已经成了陛下的心魔。这心魔不除,宫中就没人能有好日子过。而除去这心魔的法子就只有两种,要么是她入宫为后,要么是她死。”
    宗爱眯起眼睛打量乔女,“你想我去怂恿陛下对仇池出兵?”
    乔女十分厌恶宗爱看她的眼神,却强忍着恶心道:“谈不上怂恿。最多是推波助澜。北魏和仇池这场仗是迟早要打的,我只是希望能快一点儿。”
    她等不及要看拓跋焘同檀邀雨互相厮杀了!
    宗爱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哄骗的,他忍着屁股的疼痛,反问道:“我为何要帮你?这仗早打还是晚打,对我有什么好处?”
    乔女冷冷地看着宗爱,低声道:“你身为內侍,中常侍的官位也就算做到顶了。可若我能让你更近一步呢?你莫要忘了,太子一直是养在皇后宫中。你应当知道,皇后连生育都没有过,太子可是一直由我代为养育着。只要太子信任你,你就不用再做这有名无实的內侍官了。”
    宗爱的瞳孔闪过一丝光亮,显然是心动了。中常侍如何?说到底也只是个內侍的头头。若是真能讨好了太子,做个真正的权臣,那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乔女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动了,又说了句,“你好好想想吧。”便转身离开。
    拓跋焘的怒火显然并没有对驿馆的热闹产生什么影响。
    王五郎对于每日愈增的抄书人十分满意。谢惠连起初还担心竹简不够,想要再买些竹简来送给众人。
    王五郎却阻止他道:“只有花了时间和金钱的东西,才更弥足珍贵。”
    果然,竹简被用光了之后,众人便想法设法地找羊皮,绢布,粗麻,有的更是直接原地背诵。
    而所有书籍中被抄诵最多的,就是檀邀雨的那份《告天下书》。王五郎相信,最多再过一月,这告书上的内容,同他王五郎的名号都会传遍北地。
    或许是看清了这点,崔家居然同意了王五郎似是随口一提的联姻。崔十一特意到驿馆传话,说是要王五郎寻了媒人正式去府中提亲。
    崔十一还带着醋意贼兮兮地说道:“我同父亲说你想找个倾慕于你的。也不知是谁说漏了嘴,结果家中几个姐妹日日上演那痴情怨女的戏码。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小子长得如此弱不禁风,怎么就入了女郎们的眼?”
    王五郎得意地笑道:“所谓郎才女貌。男子的才学才是女郎们最看重的。光要壮硕的,怎么不去嫁头熊?你若是羡慕,也到学馆来求学便是,到时还怕哪位女郎不为你崔十一心动?”
    崔十一当即点头,“一定!有朝一日,我定去仇池拜访。只可惜你们二人不久便要回返,否则我真想多讨教讨教。这一别,下次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聚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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