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0年——
    本初元年(146年),质帝崩,无子,桓帝年十五,由梁太后及大将军梁冀推举登基,朝政遂为外戚把持。
    时至延熹二年(159年),桓帝年近而立,先封游侠王越为“剑圣”、“虎贲将军”,令梁冀一党不敢妄动,又值梁太后病逝,宫中外戚势力空虚,遂联合宦官,将洛阳梁氏一党尽数剿灭,捉拿其党羽近六百人。
    梁冀不甘失败,逃出洛阳后纠集周边诸多卫军近万欲逼宫,然而大军遇王越拦路,面对单人独剑,竟无人敢踏前一步,梁冀仰天长叹,自刎阵前,外戚势力遂崩。
    协助桓帝收权的单超、左倌等五名宦官被同日封公侯,称“五候”,风头一时无两。
    除五候外,为打击外戚残余,桓帝又大封宦官,有中常侍曹腾与长乐太仆州辅等七人,因定策有功,皆封为亭侯,曹腾更官拜大长秋。
    爵位可以被后代继承,然而曹腾身为宦官自然无后,不过他早年曾联络谯县老家曹氏宗族求一养子,偏巧那时曹家无论主家分家皆单传,便是庶子也没有一个,故而从姻亲夏侯家过继了一个叫“夏侯嵩”的儿子给他,并改名为曹嵩。
    曹嵩时年二十有九,因桓帝除梁冀一党后诸多官位空缺,被破格提拔为“司隶校尉”,掌管洛阳周边监察举报之责。
    此乃桓帝无法将宦官在外封官,不得不转而提拔宦官亲眷之故,一时间洛阳上下诸多官员人人皆与宦官有亲。
    因外戚势力仍有诸多残留,曹嵩公务繁忙,无暇管教嫡子曹操,以致其年幼之时便颇为顽劣,于是便请堂弟曹克帮助管教。
    这曹克乃曹腾原本宗族之人,推崇圣贤之言,不顾曹操此时年方四岁,但凡行止有差,便大加斥责,若曹操敢还嘴,便向曹嵩告状。
    由于曹嵩颇为信任这名堂弟,但凡有告就训斥儿子,于是,曹操五岁时,便定下一番计划想要将这叔父赶走。
    ————
    “等下叔父来时,你要如何做,可记住了?”
    曹嵩书房中,单独摆着一张适合孩童所用小桌,上有笔墨纸砚等物供曹操学习之用,不过那些物件个个崭新,只有一些经史子集有翻动过的痕迹。
    此时房中并无仆人侍女,于桌旁站立的小童便是曹操,他身量不高,但虎头虎脑颇为精神,漆黑眼眸中似有光芒闪烁。
    “记住了,吉利。”有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童声应道,却无法看到人影。
    “不准叫我吉利!”曹操对着面前空气怒道。
    “好的,阿瞒。”声音回应。
    “这些小名……”曹操哼了一声:“父亲硬是不肯提前给我取字,母亲取的这两个小名完全没法听。”
    “那你倒是分我一个呀?”那声音道:“我怀疑她肯定是知道我的存在才会起两个小名的。”
    “你信不信如果我确定要哪个小名,另一个名字就会被母亲拿去称呼你?就算她看不见。”曹操这次倒是同意了“声音”的猜测。
    “唔……”声音一时无话可说。
    “别聊啦,叔父马上就要来了,你先按原计划表演给我看下。”曹操指向桌旁的地板道。
    “唔——唔姆!”随着一声古怪的响动,曹操身旁出现了另外一个“曹操”,他做出拿着书本阅读状,走了两步,忽然口歪眼斜栽倒在地,身体不停抽搐。
    “……怎么这么丑?你是故意的吧?”曹操略显不满地看着“自己”道。
    “中风本来就这样,我们一起去隔壁人家中风老头那里看的。”倒地的“曹操”也有不满:“要不你自己来?”
    “免了,如果被父亲看出倒卧的衣衫褶皱或者灰尘,这‘李代桃僵’之计就穿帮了。”曹操摇头道。
    “虽然我们读书少,但我觉得那个计策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倒地“曹操”又嘟囔了一句,站起身来。
    曹操侧耳听了听门外,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于是溜到书房窗边,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然后便听到书房门打开的声音和叔父曹克的呵斥声:“到了书房,为何还四处玩耍?速速坐下!”
    嘿,经过今天一事,就不信他还敢管自己,曹操一边低笑,一边绕路前往曹府正门。
    ————
    曹操来到曹府正门,静候约半个时辰后,便见到曹嵩乘车而归,遂上前迎接。
    “吾儿今日为何出门相迎?”曹嵩面白蓄须,看似有些疲惫,但见到曹操在车前行礼,神情却颇为愉快。
    “因听到一些城中不稳传闻,儿子便向叔父询问父亲所司为何,这才得知父亲身为司隶校尉十分辛苦,”曹操道:“儿子不知该如何与父亲分忧,坐卧不安,于是便提前来迎,请父亲指点。”
    “呵,些许小患,还难不倒为父,”曹嵩下车,手抚曹操发顶:“你好生学习,便是对为父的极大帮助。”
    “呃……”曹操做羞赧状,对曹嵩道:“因坐卧不安之故,今日儿子提前从叔父那里溜走了,此后定然好好学习,还请父亲帮阿瞒分辩一二。”
    曹嵩踏入大门,目视门房,那门房小吏知机上前禀告道:“公子在此等候了近半个时辰矣。”
    曹嵩颔首,于是带曹操向书房行去,于路上对曹操说些尊师重道之语,曹操自是唯唯应下。
    及走近书房所在时,曹操看到“自己”得意地从里面跑出来,便知大事成矣。
    这个在曹操知晓“无双”后命名为“替身”的“能力”似乎自他出生时便一直存在,和曹操同步长大,平时只有自己能看到,但也可以自行决定能被谁看到,目前来说并没有太过特殊之处,只不过似乎令曹操本人的智慧有极大成长,有时甚至会对着水盆或铜镜疑惑这五岁幼童是哪来的。
    由于“替身”不需单独衣物饮食,目前为止,尚无家仆侍女发现异常,唯一有些察觉的便是母亲丁氏,和她讲话时,她的眼光时不时便会朝一旁的“替身”溜去,弄的曹操每次见母亲都得和“替身”贴在一起才行。
    此时见“替身”跑来汇合,便知计略成功,于是稍稍退后两步,令父亲的身体将自己挡住,而后,就听到叔父曹克气急败坏的声音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巨高!你来得正好!你家阿瞒必须狠狠教训才行!”
    曹嵩自是察觉到曹操悄悄躲往身后,但也只以为他因偷溜而不好意思见到曹克,于是应道:“小儿顽皮,你又何须和他一般见识?”
    “岂是顽皮?”曹克怒道:“我方才正教他读书识字,不料他忽然做中风状,我大惊下正要唤人寻医,他却自己爬起,丢下一句‘可惜没吓死’之后便翻窗跑了!”
    ——这和预订计划不符!
    ——这叫超常发挥!
    曹操和“替身”对视了一下,最终还是按照原本计划偷偷从曹嵩背后探出头来,做出一副“有本事来咬我”的表情。
    “竖子!”曹克大怒,大踏步走来伸手便捉:“你以为逃到巨高这里我便不能罚你?!”
    啪!曹嵩直接把他的手打了回去:“你还真不能罚他。”
    “巨高?”曹克一脸茫然。
    哎嘿~曹操摆出吃惊的表情,心中偷乐。
    “司隶校尉”可是武职,曹嵩虽然看起来像个文人,若动起手来放翻五六个强壮军士却也不成问题。
    “阿瞒在门房处等了我半个时辰,你却说你‘方才’见到他诈做中风?”曹嵩脸色不善:“而且,小儿虽然顽劣,但颇为孝顺,岂会说出你臆造的‘可惜没吓死’之语?”
    “我不是——”曹克瞪着眼睛,看看做无辜迷茫状的曹操,又回头去看书房,一时无话可说。
    曹嵩又道:“如此说来,之前你那些指责阿瞒顽皮胡来之语,大抵也是捏造,只是阿瞒恭顺,不曾反驳你而已。”
    “我没有——”曹克完全想不出要如何辩解,只是干巴巴地反驳着。
    “不必多言!”身为巡查官吏,曹嵩一向只要找到确凿证据,便会将由此引申出的推断作为事实使用,虽然有些冤案,但目前为止皇帝对他的工作都十分满意,故此,他对于自家这件“小案子”的判断也异常雷厉风行:“从此之后你不需再来教导阿瞒了,至于你所作所为,我自会同族叔提起。”
    “你竟信这黄口小儿之言——”曹克朝曹操连指,最后狠狠扭头而去。
    嘿,虽然小儿所说之语不应当真,但我完全没有说话,那些东西全是父亲自己推断的不是吗?曹操看着曹克离去的背影,施施然想道。
    “你叔父虽然行事无状,但你却不能无人教导,”曹嵩拍拍曹操脑袋,道:“为父在公干时结识了司徒桥玄手下一名长史,其名蔡邕,与为父年龄相仿,颇有才学且精通音律,当请其闲暇时对你教导一番。”
    “咦?父亲请勿如此!”曹操惊道:“儿子听说蔡家有个特别可怕的小姐姐!”
    “此事便如此定下了。”曹嵩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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