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刚刚的那张脸,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那是无日无夜不魂牵梦萦的一张脸!
    岳然!
    揉揉眼睛,再次朝人群中望去,可眼前只见厚重如山的仪仗队和如云般蠕动的侍女群,那张一闪而逝的脸却像羚羊挂角一样无迹可寻。
    苏白衣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那就是岳然!
    忽然又想到很久之前岳然告诉他的一句话,说有个在宫里的姐姐。
    莫非这女子就是她的姐姐?
    好吧,等回到家再问吧。
    苏白衣抬起头,深深的朝朱由检行礼,然后依依作别。
    走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
    在京师这么多天,不但对朱由检洗脑成功,还一个人对着一群文武百官怼,而且怼来怼去也占了上风。但也只是占了上风而已,苏白衣不认为自己赢了。
    拿出照片骗了古人不错,将汤若望也怼成了筛子,证明了自己学说的正确性,可也只能仅此而已。朝堂上仍是士大夫的天下,天下读书人读的仍旧是孔孟之道,自己的科学之道想在这个世道上立足,道路还很长。
    来的时候和曹化淳一块直接从开封府出发,现在于同和曹化淳两个没义气的家伙急急忙忙跑到太平府去勘察矿山,所以走的时候苏白衣注定只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若太监算人的话,嗯,有三个。
    除了苏白衣之外,离别的车子上还有两个宣旨太监。
    这里不得不感谢朱由检的阔气,除了在临别的时候送了两幅墨宝之外,还送了一个非常有分量的册封中旨,给余慕瞳的诰命夫人。
    “辛苦两位公公了,咱们走吧!”苏白衣也没有多少东西,往车子里一躺,马车霎时间开动,硬质的车板在冰冻的大街上行驶,颠簸颤抖,好像前世小时候某一次坐的农民伯伯的柴油拖拉机拖车一样。
    没走多远,马车被拦了下来。
    苏白衣慵懒的裹了裹身上的摊子,拉开车窗看到了四十多岁一脸堆笑的徐霞客。
    “徐兄这是?”
    “苏子……”徐霞客朝他隆重的行了个礼,然后凑近了车子道:“得知苏子今日返乡,徐某不请自来,不知道能不能蹭一程先生的马车。”
    “啊……”苏白衣微微一愣,然后拍了拍硬邦邦的车厢笑道:“自然没问题,如果你不嫌咯的慌就上来吧。”
    “叨扰了!”徐霞客黑色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将随身带着的小包袱往肩上一跨,也不客气,翻身就上了马车,眼中亮晶晶的看着苏白衣,一副激动之色。
    苏白衣摸了摸鼻子,暗道:看他这神色不对啊,色眯眯的样子,难道徐霞客除了周游天下之外,还有个男风的嗜好?如果是这样的话,得想办法将这货赶下去才好,虽然老子长得英俊潇洒招人喜欢,大姑娘能接受,男人就算了吧。
    关键还是个老男人。
    “多谢先生!”徐霞客继续笑着,将肩上的挎包丢在车厢的角落里,朝惊恐的苏白衣身边挤了挤,道:“听说先生正在建设榆院,徐某不才,也想要出一份力。”
    “啊……”苏白衣的脑子有些跟不上徐霞客的跳脱,刚刚还以为这货要捡肥皂,怎么瞬间就说起了榆院的事,脱口而出:“不是捡肥皂啊?”
    “捡什么肥皂?”徐霞客眉头微微一皱,继续道:“徐某不才,知苏子是有大才的人,愿拜苏子门下,不知道先生能否收留?”
    哦……
    苏白衣的嘴张成了“o”型,总算明白这货刚刚为什么笑得那么猥琐了。
    原来是有求于人。
    但有求于人是这种笑法么?
    “榆院欢迎天下有识之士,自无不可。”苏白衣顿时大喜。
    看来在京师和满朝文武的一番怒怼还是有些作用的。
    知道徐霞客不是来捡肥皂之后,他的态度马上热络了起来,天南地北的开始和他畅谈。苏白衣虽然不敢说游遍天下,但前世去过的地方委实不少,见识和眼界远远不是徐霞客这种靠双脚丈量大地的人能够比拟,三句话之后,便彻底的征服了眼前的黝黑汉子。
    马车在冷硬的大街上继续前行,离开皇宫的范围之后,街上也越来越是热闹,人流不息。
    一个肥硕的家伙再次将车子拦住。
    袁枢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看到苏白衣之后就站在马车旁边,焦急的道:“坏了坏了,出大事了,不好了。”
    苏白衣脑门一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疑惑道:“出什么事了?董世伯又晕倒了?让你去给他做人工呼吸?”
    袁枢的脸本来是一副焦急之色,可听到苏白衣的话之后顿时换上了无尽的恶心,胃里当即就一阵翻滚差点吐到马车里。
    “你……不怪大家伙都不喜欢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怎么回事!”苏白衣一愣,然后若有所悟的道:“你小妾被人睡了?”
    “噗……”袁枢的眼里快渗出血来了,不善的看了看苏白衣:“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怎么看都没有个先生的样子。”又看了看车里的徐霞客,道:“你下车,十万火急!”
    苏白衣下车跟袁枢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袁枢才面带忧色的伸出两个短粗的手指头:“两件事,对你都不利。”
    “什么事?”
    “第一件!”袁枢咽了一口唾沫:“皇帝不是下中旨命你为铁路提举,总督铁路事务么?”
    “对呀!”苏白衣点头。
    这事闹了一天了,内阁不同意,皇帝只能下中旨,而且皇帝下了中旨之后大臣们依然不依不饶,先是在平台死谏,被朱由检丢出了午门,后来又跑到张之极英国公府上来闹事,又被缇骑驱散。
    “黄了!”
    “黄了?”苏白衣一愣。
    “对,至少现在还没成!”袁枢脸上少见的露出了愁容:“通政司有个知事是我父亲的门生,刚刚向我透露消息,陛下这两道中旨被封还了!”
    “封……”苏白衣听了之后脸色一黑。
    通政司,和都察院、国子监、翰林院、钦天监一样,是仅次于六部的大机构,通政司的职权很简单,简单说就是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再简单说就是上通下达。
    大明两京十三省,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有资格直接在平台奏事,也不是所有的奏疏都能随随便便的摆到内阁的书桌上。
    地方官员有事上奏,又不便亲自往京师跑一趟面见皇帝,只能写奏疏。
    所有十三省的奏疏,最终都会整体汇集到一个地方,就是通政司。
    然后,通政司筛选分类,辨别出哪些直接递给内阁,哪些要在平台大殿上当面向天子陈奏。
    这是上通,当然了,还有下达。
    比如皇帝的中旨要下发,除了给受旨意的本人之外,通政司还负责将圣旨的内容下发到地方上去,让全天下的地方官知晓。
    但除了上通下达这两个职能之外,还有个蛋疼的权利:封还。
    当然了,封还涉及到天家颜面,区区通政司并不能全权封还,还需要联合六科给事中和内阁大学士,不过形式上来说,封还的最后一道程序是由通政司完成。
    无论通政司一把手、六科给事中还是内阁大学士,都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封还中旨,因为其中牵涉到皇帝的颜面和尊严,一旦封还圣旨,便意味着要和皇帝死磕到底,也意味着,一定会有人因为此事而头破血流。
    但不能否认,大明的读书人就是这么牛叉,可以和皇帝硬着来。
    文官集团冲击皇权,有时候让皇帝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不少大明皇帝被文官集团坑的哭都哭不出来。
    就苏白衣所知,即便硬气如崇祯,历史上也至少有两次被文官坑过,一次是皇帝想要和满洲鞑子和解,因为文官集团的固执没能为大明朝赢得喘息之机;第二次是李自成攻击京师之时,皇帝其实是想要迁都南京的,可文官集团继续坑,结果大明亡国。
    这确实不是一个好消息!
    朱由检如果真不让步的话,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还有什么事?”苏白衣脸色不善的问道。
    “第二件事,更麻烦!”袁枢道:“有人要揍你!”
    “揍我?”苏白衣愣愣的点着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苏白衣!”
    “为什么?”
    “你应该先问我谁要揍你!”
    “谁要揍我?”
    “大臣们!”袁枢坏坏的笑了笑:“这个消息属于高度机密,据说都察院和六科中的不少官员联合起来,一早就在外城永定门外等着呢,就等你了。”
    “永定门外?”
    “对!”
    “多少人?”苏白衣心有余悸,上次在张之极家被堵了一次,万一这次人数更多,岂不要被人家打死。
    一个被大明朝廷百官活活殴打致死的穿越者,这得多憋屈啊!
    “不清楚!”袁枢道:“你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揍你不是目的,目的是从你手中将中旨抢过来。要不你要不换个门走,咱不走永定门?”
    皇帝下的圣旨虽然被通政司封还,但是苏白衣手中还有一份原版的,如果不拿回来的话,肯定会给文官门造成麻烦。
    “不,我就走永定门!”苏白衣阴阴一笑,眼睛瞧了瞧旁边不远处的狗肉摊子,笑道:“想揍我?哼,那我就送他们一个大礼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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