瞫梦语见木莽子也摇头,想到他对身份的隐瞒,稍一思索,误解为“不要问这个问题。”
    其实,木莽子从过了半界洞,就知道已经进了天坑,因为曾经听说过当年澹子到过“半界洞”。但明显,澹子在哪里碰了壁,才取名“半界”,表示从那里,仍然出不了天坑。
    但是,在天坑里面,木莽子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子坑,各个子坑里又有多少个不知习性的原始部族。他以前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天坑中最大的一个子坑——龙宝坑(当然他不知道是最大的一个子坑)。
    他有一个大体方位的概念,知道只要沿着溪水上行,就能够到达自己梦中都想回去的地方——龙宝寨。因此,他就算见到了人,也不需要问方向。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说出来是进了天坑,那样,对瞫梦语来说,所有解释都一时无法打消她根深蒂固的对“天坑”的“天生的”恐惧,对他们顺利到达目的地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他还担心,如果沿途有不测,他不能让落难的瞫梦语明白自己是死在了天坑,死在了她认为自己的灵魂也不能出去的天坑,也就是虎安山人说的“做鬼也做不成”。与其如此,若不能避免,则糊里糊涂送命更好。
    因此,就算进入了他的家乡,他继续对瞫梦语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和已经知道进了天坑的情况,他想等到回了家,瞫梦语看到了真实的龙宝坑中真实的人、真实的生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然就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了。
    瞫梦语不悦道:“木莽子!你是不是早就晓得,到了你的家乡?”
    “是的。”
    虽然瞫梦语也渐渐意识到木莽子并不是表面上的那样傻,但思想准备显然不足,仍然感觉受到一种羞辱,既尴尬,又激动,站起身来,指着木莽子道:
    “如此说来,我信兰回了!兰回在那个洞墓里说过:木莽子若不是傻子,就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果然,他说得太对了!你才是最可怕的人!”
    一路之上,木莽子感觉瞫梦语对自己渐有好感,此时指名道姓说自己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意外并不太大,但仍有点失落,道:“兰回说的,你也信?”
    “我只相信真实的人,说的真实的话!”
    “真实的人?他才是一个真正可怕的人!”
    “此话怎讲?”瞫梦语认为他是转移目标。
    “他很有可能是在万风林海林云观刺杀公子未遂的刺客!”木莽子不知道林云观刺客的目标是红面虎樊云彤。
    “呵呵呵!你是说,兰回进虎安宫,是为了刺杀我父兄?”瞫梦语更不敢信了。
    “那倒不一定,但他多半曾经是一个刺客!”
    “就像你,曾经是一个傻子?!”瞫梦语讥讽道。
    “你错了,我曾经不是一个傻子!可是,现在,或许开始是了!”
    “呵呵呵!想起来了,第一次在虎安宫门口见面,你就说过,我瞫……我郑如梦才是傻的。果然,你不是,我才是!”瞫梦语有点激动,没有听出木莽子的“弦外之音”,冷笑道。
    “现在看来,当时我说的,似乎不过是实话而已。”木莽子这次,居然嘴巴不饶人,耸了耸肩。
    “……”在瞫梦语听来,这是明目张胆的羞辱,无言以对。
    酋长老见这二人同路而来,此时却争得面红耳赤,也听出一点明堂了,道:“你们不用吵了。这位妹子,你先坐下来。你放心,龙宝坑里,民风最淳,人人为善,和睦相处,没有一个可怕的人。水澹,水莽子,就是你说的木莽子,更不会是!老夫敢说这个话!”
    瞫梦语已经完全明白,自己是到了一个与龙水峡中大洞族人一样的、没有被虎安宫发现的一个神秘部族的地盘里,但此时,她没有想到会是到了人人闻之丧胆的天坑,因为在她从小到大的“正确认识”中,天坑中是没有人烟的,至少是没有一个活人的。这里,不过是又一个龙水峡。
    听酋长老这一说,瞫梦语狠狠恨了木莽子一眼,却见木莽子在对自己微笑,更不是滋味儿,感觉他是在嘲笑自己,道:
    “老人家,你是好心肠,我定然不疑!但有的人,画虎画皮,难画其骨。而且,人是会变的!”瞫梦语认真道。
    “诚然,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木莽子笑道。
    “自以为是!听邓夫子讲,那是晏子胡弄楚王的,枳称枸橘、臭橘,与橘子本来就不是同一种果子。”
    木莽子不知道她说的是否属实,但知道她听虎安宫以前的客卿、楚国人邓路夫子和她母亲巴永秋讲过很多的故事,并且在真正面对面接触之后,已经开始承认,与虎安山上只知道为男人、孩子以及部族的生活奔波、为战死的男人伤心、为活着回来的男人激动得流泪的绝大多数的巴国女人相比,除了美貌,她确有与众不同之处,至少她胸中有许多引人入胜的故事。可惜,巴国绝大多数人,只知道她无以伦比的美貌。
    “你既然听说过晏子的事,听说过楚庄王的事吗?”瞫梦语见他不说话,盯着木莽子道。
    “他有什么事?不杀戏弄他宠妃的武将的事?”木莽子明白他是想说楚庄王“三年不飞”的故事,来引自己上套。
    “没听过虢夫子,或者虢翰讲其他的?”
    “你是说楚庄王问九鼎有多重?”
    瞫梦语摇头。
    “那是他与巴国、秦国一起灭了庸国?”木莽子道。
    “楚庄王,最后是饿死的!连饱死鬼也没做成一个!装傻三年的楚庄王,就是那样的结局!实在是可笑、可怜、可悲!”楚庄王的死因虽然有些神秘,但多数倾向于是病死,显然这是瞫梦语杜撰来嘲弄木莽子的。
    “既然只装了三年,说明楚庄王继王位之前,并不是傻的。你不觉得,是有人很高兴他傻了吗?”
    瞫梦语正要回击,却听酋长老道:“你们睡了一日两晚,应是饿了。”说到饿死的,又兴奋又有点紧张的酋长老才想起件正经事,同时停止两人的争执。
    听他这一说,二人感觉真是已经饥肠辘辘。
    酋长老向房外叫道:“勺子,快去叫他们回来弄饭,就说少寨主来了!”
    “哪个少寨主?”屋外那孩子叫道。
    “除了龙宝寨的水澹,还有哪个少寨主!”
    “没听说过水澹!”
    “就是水莽子!”酋长老自己先笑了。
    “哦!原来是他呀!早点不说!不是说遭大猫拖去了嘛!”勺子答道。大猫,当地人对老虎的“尊称”。
    “又被大猫拖回来了!”木莽子笑叫道。
    只听外面“哐铛”一声,那孩子丢了木莽子的宝剑,飞快跑了。
    “每次到龙宝寨,不注意又会说到你失踪的事。你且说说,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酋长老对木莽子道。
    “你想听吗?”木莽子转头对还有点尴尬的瞫梦语笑笑,好像是征求意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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