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万岁桥,草料场。
    夜幕,已经将临。
    汤逢士一身老军装束,端坐在屋中。
    在他的下首,是这草料场的管营薛斗南。
    按道理说,薛斗南才是这草料场真正的主人。可是在一身老军装束的汤逢士面前,他却表现的好像一名下属般恭敬。他坐在汤逢士下首,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尊使,圣公已决意起事了?”
    汤逢士微微一笑,道:“老薛,你我等了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归安县陆行儿陆尊使已在昨夜起事,占领了归安县。大尊者也已经抵达归安,率三千力士赶奔杭州,如今已藏身七宝山下。只要我们今晚夺下北关门,必大获全胜。”
    “方尊者回来了?”
    薛斗南闻听,更加激动,甚至有一些兴奋。
    汤逢士道:“是啊,大尊者听闻杭州发生变故,就连夜赶赴归安,并主持了归安战事。
    他传讯于我,言圣公已准备妥当。
    苏州石生石尊者、婺州兰溪朱言、吴邦两位尊者、永康陈十四陈尊者、处州霍成富、陈箍桶两位尊者、台州吕师囊吕尊者、越州裘尊者、衢州郑魔王等九路尊者都已回复,并集结兵马共十二万人……只要咱们拿下杭州,各路尊者就一起响应。”
    “好,好,好!”
    薛斗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
    身为明教信徒,他在教中地位甚高。
    只不过,他从未表现出来,整个杭州城里,除了汤逢士和方七佛两人外,无人知晓。
    “老薛,我要你在子时前,占领北关门,而后起火为号,可能做到?”
    “呵呵,尊使放心,那北关门门伯李十九乃我结拜兄弟,更是我教中兄弟,他若知晓圣公决断,绝不会拒绝,甚至会协助咱们……现在,只等大尊者神兵到来。”
    “好!”
    汤逢士脸上笑容更盛,连连点头,表示称赞。
    而坐在薛斗南下首的沈刚,也显得格外兴奋。
    他挥舞着拳头,大声道:“尊使,可有我效力之处?圣公起事,大光明至,我愿为圣公马前卒。”
    沈刚此时,也是一身官兵打扮,不过头上,却裹着一块红布。
    昨日,他被汤逢士派人救出,对明教更是死心塌地。
    从大牢里出来之后,他就跟随汤逢士躲藏在草料场中……这万岁桥草料场,原本有二十名老军。不过早在他们到来前,那些老军都已被薛斗南毒杀,所以沈刚等人来到后,才得以顺利藏身。这草料场,是官府所属,更没有人想到,薛斗南竟然也是明教信徒,而且地位不低。汤逢士正因为薛斗南,才能够在杭州通行无阻。
    汤逢士道:“沈大郎莫急,我有重要任务与你。
    老薛动手之前,我要你手下之人在城中四处纵火,把杭州闹腾起来,越乱越好……
    当然,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且不可被官兵伤害。
    一俟老薛行动,你就带人去找张道原。我要让人知道,背叛明尊,背叛圣公者,绝不会有好下场。此外,派人盯住府衙,一俟朱彪和赵霆异动,就立刻告知与我。”
    “遵命!”
    沈刚闻听,顿时咧嘴笑了。
    他咬牙切齿道:“尊使放心,张道原跑不了……我一早就让人,把他盯住。”
    “很好!”
    汤逢士站起身来,迈步走到了门口。
    屋外,月光皎洁。
    他突然道:“韦九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薛斗南忙回答道:“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据说,官府也没能抓到他。官兵抵达保民坊的时候,那厮已经不在那边。尊使,这韦九倒是个机灵的人,走的好快。”
    “呵呵,他若是不聪明,又焉得为回纥明教的使者?
    这厮确实聪明……我估计,他会躲进吴山。虽说今晚月朗星稀,但是官府想要抓他,怕是不太容易。不过没关系,他身边还跟着那个武二,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惜了,若武二愿皈依我江南明教,说不得又能为我明教添一虎将。”
    “尊使惜才,是他的福气。
    若不行,何不杀了那韦九,嫁祸官府。尊使到时候可以趁机拉拢,想那武二也是个粗人,以尊使手段,要收服他想来不难。如此,尊使岂不是就能遂了自家心愿?”
    汤逢士眸光一闪,颇为意动。
    但他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薛斗南的建议。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想借韦九,联络回纥明教,请他们出兵相助,牵制西军。
    反正他就在我身边,等联系到了回纥明教之后,再收拾那韦九不迟。”
    说完,汤逢士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看了看薛斗南,又看了看沈刚。
    “今晚,大光明将临杭州城,你我弟兄多年夙愿,也将得以实现。
    传我命令,所有明教弟兄,今晚头裹红巾,迎接大尊者入城,凡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
    汤逢士眸光似隼,凝视薛斗南和沈刚。
    此时此刻,他也非常激动。
    可他知道,身为尊使,他此时此刻,必须要保持冷静。
    仰头眺望夜空,那一轮皎月格外清冷,星辰闪烁……
    “焚我残躯,炎炎圣火。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为善除恶,唯光明故。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他背对着薛斗南沈刚,口中低声吟唱起了那首大光明经中的经文,低沉而肃穆。
    沈刚和薛斗南则相视一眼,走到了汤逢士身后,跟随他轻声吟唱。
    歌声,回荡在草料场中。
    那些藏身在草料场的明教信徒,也纷纷走出了房间,一个个面带激动之色,轻声,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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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余激灵灵一个寒颤,猛然睁开眼睛。
    城隍庙里,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他站起身来,走到城隍庙的大门旁,轻轻把大门推开。
    月光,照进城隍庙内。
    “九哥,怎么醒了?”
    武松就躺在城隍庙的神台上,靠着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神像,低声问道。
    “什么时辰了?”
    “应该是亥中前后。”
    “嗯!”
    高余闻听,点了点头,迈步走出城隍庙大门。
    虽还是暮夏,但入夜之后,杭州已变得格外凉爽。吴山之中,更是山风徐徐,分外清凉。
    高余抬头,查看了一眼天色。
    而武松则跳下神台,走到他身后站定。
    “九哥,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知道,只觉得心绪不宁……不知什么原因,我总觉得今晚的杭州,要出事。”
    “出事?”
    武松闻听一怔,脱口而出道:“出什么事?”
    “我……”
    高余正想要回答,目光却突然一滞。他紧走几步,纵身跳上了城隍庙那面坍塌了一半的山墙墙头,手搭凉棚眺望,大声道:“二哥,你快来看,杭州可是走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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