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船穿行在汴河上,速度飞快。
    要说起来,这汴河的河道很宽,船只行驶在水面上,理应很轻松才是。可如果到了汴梁,亲眼看到汴河的景象之后,就知道在汴河上操舟而行,绝对是个技术活。
    汴河,自隋朝大业年间开通,就一直承担着重要的漕运功能。
    宋建都于汴梁之后,汴河更负责输送汴梁城内外之需。
    有人曾这样形容汴河繁忙的景象:岁漕江淮沪浙米数百万,及东南之产,百物众宝,不可胜计。
    每天行驶在汴河的纲船多不胜数,再加上往来的货船,使得河面变得拥堵至极。大小船只穿梭于河上,船工叫喊声络绎不绝。想要在这条河上行船,必须有非常过硬的技术,在船只与船只之间穿行,一个不小心就擦船而过,看上去非常惊险。
    而那艘小船的船工,显然技艺精湛。
    小船在纲船与货船、游船之间飞速行进,看上去轻松自若。
    “衙内,是三公子来了!”
    晨曦,照耀河面,波光嶙峋。
    高成看的清楚,忙上前两步来到高余身边,低声提醒。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高余也看到了那小船上站立的青年。
    他身着一袭白罗圆领长衫,头戴纶巾,腰系一条镶金边的翠玉兽面束带,负手而立。
    河面微风吹拂,撩起他的发丝飞扬,衣袂飘飘,更有几分俊美之气。
    这厮,莫不是个兔爷,怎地眼圈发黑?
    高余的视力很好,看到那青年俊美姿容后,忍不住心里吐槽。
    三公子,那不就是高尧辅吗?
    在须城的时候,高杰就把高俅家里的情况,详详细细都告诉了高余。他有几个哥哥,几个姐姐,家里又多少奴仆……所以,高余虽然还没回家,却已经对家中情况,了然于心。
    高尧辅,二十二岁,是高俅三子,庶出,与二哥高尧卿同出一母。
    这位三公子,而今已通过了解试,正准备开春之后的省试。如果省试得以通过,今秋就会继续科考,弄不好还会成为高俅名下,第一个考中进士的儿子。所以,高俅对他寄予很大的希望……只不过,这位三哥有些贪玩,在汴梁名声似乎不好。
    这,倒是个有趣的家伙!
    高余想着,那小船已经到了河船边上。
    “高成,怎地慢慢腾腾,太尉和大娘子在码头上已经等了许久,还不赶快加速?”
    大船上,丢下了一块甲板,搭在小船上。
    高尧辅飞快走到船上,也不等高成介绍,便大声呵斥起来。
    高成连忙道:“三哥休怪,非是船不走,而是前面两艘纲船卸货,所以才耽搁了。”
    纲船,也就是官船。
    从水门入城,沿途有许多码头。
    而纲船体积大,在码头上停泊很是吃力。若是两艘纲船同时卸货,会更加麻烦,需要码头上的人进行协调,所以也就耽搁了时辰。高尧辅来的路上,难道看不到吗?
    高余心里又怎能不明白!
    这厮那里是来迎接,分明是来给他下马威的。
    想到这里,高余看高尧辅的目光,也就有些变化。
    原本,他对这个家很是期待。可现在看来,这个家里,并非所有人都欢迎他的到来。
    可那又怎样?
    “这便是小四吧。”
    高尧辅朝着高成指手画脚的一阵,才把目光落在了高余身上。
    他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摆出亲切的模样,“小四这些年来,确是受苦了!父亲和母亲,对你思念甚深……他们一直都盼着你的到来,待会见到了,可不要失了礼数。”
    这话一开始,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可那最后一句,却又带着几分嘲讽,言下之意是说,高余出身江湖,不懂官宦家庭之中礼数,是一个野孩子。
    “那倒是,小道自幼随师父闯荡,接触的人里,有市井里的贩夫走卒,也有地方的豪强缙绅,所以对府上的规矩不懂,还请包涵一二。此次小道来,累得太尉与大娘子相迎,还使得三哥辛苦,实在愧疚。对了,我看三哥眼圈发黑,定是昨夜没休息好。
    小道随师父四处流浪的时候,曾学过一些医术,可以恢复精神,生龙活虎,不知三哥是否需要?”
    那话语中,隐含讥讽。
    是啊,太尉和大娘子亲自出来相迎,你这位三公子却是眼圈发黑,脚步漂浮,一定是累得。
    高余这话,听上去是关心,实则带着嘲讽之意。
    高尧辅脸色一遍,恶狠狠瞪着高余,咬牙切齿道:“有劳小四费心,不过不敢劳烦。”
    这话,如果高余当着高俅夫妇的面说出来,他高尧辅可就麻烦了!
    刚才在码头上被大娘子教训了一顿,若是高余再谈及此事,少不得要有一顿生活。
    “高成,你快一点,我先回去禀报,免得太尉心焦。”
    高尧辅不想再和高余斗嘴,又假模假式吩咐了高成两句,便离开了河船。
    “衙内,看样子你有麻烦了。”
    鲁智深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心思细腻。
    从高尧辅上船,他就在观察。高尧辅的下马威,以及高余的反击,他都看在眼中。
    待高尧辅离开后,他便呵呵笑道。
    高余看了他一眼后,晒然笑道:“能有什么麻烦?
    我此次回来,不想与任何人争斗,只是希望能够见到爹娘。他自有他的前程,我也有我的志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来麻烦之说?大和尚,依我看是你多心了。”
    “你想井水不犯河水,可若河水井水同出一源,怎能不犯?”
    “是吗?”
    高余道:“或许同出一源,却又分道扬镳。
    我心中无所求,又何惧于他?若真个不能共处,了不起远走高飞,大和尚不必担心。”
    鲁智深听闻,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倒是蛮喜欢高余这种心态……没错,高余是无欲无求,任他高尧辅千般手段,又能如何?
    这位师兄,心态确是好极了!
    “既然如此,洒家就放心了……洒家是出家人,就不掺和你家中事,就先告辞了!大个子,记得洒家的话,等安顿下来,去大相国寺找洒家,可不许忘记了此事。”
    “放心,我会提醒他的。”
    高余明白鲁智深的意思。
    他可以和高余同坐一条船,却不代表他愿意去见高俅。
    亦或者说,高俅虽然贵为殿前都太尉,可是在鲁智深的眼中,却不见得能看得上。
    “陈教头,咱们一同走吧?”
    “也好!”
    陈广点点头,也上前与高余道别。
    已经进了汴梁城,高余也算是安全了,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而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教头慢走,改日再与教头吃酒,定要一醉方休。”
    “好!”
    陈广答应一声,便走到了鲁智深的身旁。就见那鲁智深把手指头放进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从远处,飞快驶来一艘小舟,在河船旁边停下来。两人纵身而下,跳到了小舟上。
    “衙内,咱们改日再聚。”
    鲁智深朝高余挥了挥手,便指挥着那小舟,飞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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