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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河西军兵临渭水,让长安陷入一片恐慌当中,十数万军民提心吊胆地生活着。
    每天,大街上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只有当粮铺开张时,城内才会变得热闹起来。
    这时,大批贫寒百姓也不知从哪个旮旯钻出来,突然出现在粮铺门前。
    他们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地抢购少得可怜的粮米。
    抢到者自然是欢天喜地,像怀揣了巨宝一样,兴高采烈地向家中走去。
    而一旦下手晚了,有的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地,而有的开始竭嘶底里地嚎哭起来。
    与普通百姓为一日三餐烦忧不同,世家豪强、胡虏贵族依旧生活地有滋有味儿。
    傍晚,一辆豪华马车缓缓停在一座高门大宅前。
    门前匾额上写着一个斗大的韦字,这里便是京兆韦家府邸。
    马车稳稳停在台阶前,接着车帘一动,一个年轻男子从车内探出半个身子。
    他先警惕性地向周围打量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施施然下了马车。
    来人正是韦道福,当日领了特殊使命后,随即秘密潜回长安。
    韦道福迈步上前,轻轻叩响门扉。
    不一会儿,韦府管家从里面打开门,迎了出来。
    “管家,父亲在么?”
    “家主正在书房看书呢。”
    韦道福点点头,撇下管家快步向内宅书房走去。
    不多时,他来到了书房门外,轻声叫道:“父亲,父亲,孩儿回来了。”
    其实与管家说得不一样,韦罴并未在书房看书,而是正坐在那儿发呆。
    自打韦道福去萧关后,不知怎的,忽然与家中断了联系。
    韦罴已经很久没收到儿子书信,很多时候他都是通过朝廷公布的战事消息来猜测儿子大致行踪。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枯坐书房内,心神不宁地翻着书籍。
    忽然间,耳边好像传来了儿子说话声,刚开始韦罴还以为是幻觉。
    直到门口传来清晰地敲门声,才恍然惊觉。
    他霍然起身,抢步上前一把拉开了房门,只见门外一人不正是日思夜想的儿子韦道福么?
    韦道福不敢怠慢,急忙上前,给父亲韦罴施礼问安。
    “父亲身体可还安好?”
    “道福?!你,你怎么回来了?”韦罴惊疑不定道。
    “父亲,咱们进屋再详谈。”
    韦道福没有回答韦罴,而是搀着父亲进了书房
    两人重新回到书房,韦罴依然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他面带关切地问:“此行可曾见到镇恶本人?”
    韦道福笑眯眯地点点头道:“孩儿幸不辱使命,顺利见到了镇恶表兄。”
    “安定战事结束后,孩儿还跟表兄去了姑臧,有幸被大都护征为秘书郎。”
    “秘书郎虽然官小位卑,可由于属大都护私人幕僚,能时常伴随大都护左右。”
    “此次河西出征关中,儿子便有幸随大都护一同入关。”
    “你既有幸见到大都护,可知其对关陇世家有何看法?”
    “这个……”
    韦道福略一沉吟道:“大都护虽未明确谈及关陇世家,但孩儿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此次大都护遣孩儿回长安,虽明说是为了帮河西拿下长安。”
    “但以孩儿之见,这中间未必没有大都护借刀杀人之意。”
    “从这点看出,大都护对我世家势力多少有些忌惮,想借后秦削弱一二。”
    韦罴闻言一怔,这才意识到此次儿子归来恐怕不简单。
    他低声问道:“那福儿对此看法是?”
    韦道福没有直接回应父亲,而是笑着岔开了话题。
    “不瞒父亲,此次河西之行,才让儿子真正领略到河西到底有多强大。”
    “以去年抗灾为例,那场大蝗灾,不仅没让河西饿殍遍野,还不影响今年关中大战。”
    “哪怕换成秦皇汉武时代,官府也未必做得比大都护更好。”
    “眼下大都护治下已拥有秦凉并朔沙瓜六州之地,若再拿下关中,最不济也能割据北方,成就一番霸业。”
    “嘿嘿,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今江东局势不稳,万一其陷入内乱,说不定这天下将尽归大都护所有。”
    “啊!”韦罴不由惊呼一声,完全没想到儿子这么看好河西。
    “父亲,非是孩儿没有底线,盲从大都护,实在是关陇世家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哪怕此次没有世家帮忙,羌人依旧不可能守住长安。”
    “与其将来被动,不如今日放手一搏,以为将来争取更好待遇。”
    韦罴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世家岂非大势已去?”
    “确实大势已去!世家逍遥快活了数百年,到了今日也该换个活法啦。”
    “但是父亲也无需为家族未来担忧,儿子在姑臧时有幸结识了郭逸,从他那里也听说不少并州世家情况。”
    “虽然失去了不少利益,但并州世家业已适应了新环境,重新活跃起来。”
    “还有曾经的河西世家,今日获得的利益,远比当初放弃的更多。”
    “且以孩儿观察,大都护这个人虽然对待世家严苛。”
    “但凡愿意接受改造的世家,大都护都不吝赏赐与重用。”
    “敦煌郭家、陇西李氏、敦煌宋氏、阳曲郭氏、天水姜家、太原王氏、清河崔氏等等,这些来自陇右、河东,甚至河北一带的世家大族,都有不少子弟在河西担任高官。”
    “而敢于跟河西作对的世家,无不被诛灭殆尽,现如今已全都烟消云散。”
    “孩儿以为,既然韦家已决心投靠大都护,那就做得彻底些。”
    “像什么私兵、部曲等等是绝不能再留了,不然就是取祸之道。”
    “福儿可知,没了私兵、部曲,世家将失去最后仰仗。”
    “一旦大都护翻脸不认人,将来是扁是圆将任其拿捏。”
    “哎呀,父亲你把大都护看成什么人啦!?”
    “他绝非汉高之流,一向以光武自居,行事颇有底线、原则,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日后只要韦家凭本事吃饭,不惹是生非,大都护有何理由打压韦家?”
    “也罢,既然福儿这么说了,为父就拼着老命搏一搏。”
    “正好眼下羌人正在收缴各家私兵,你可趁机混入其中。”
    “另外,为了助你一臂之力,老夫再给你举荐一帮手。”
    “帮手?谁呀?人可靠吗?”
    “杜坦呀,你说可靠不可靠?!”
    ……
    杜坦,作为名将杜预后人,既与有荣焉,又感到压力重重。
    然自杜预之后,京兆杜氏已沉寂太久。
    如今恰逢关中大变,让他看到了杜氏重新崛起机会。
    只不过河西已今非昔比,他年纪轻轻,又没啥名望,更没有一个当左司马的亲戚负责引荐。
    除非立下殊功,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引起大都护重视。
    想到这,杜坦叹了口气,整个关陇世家,除了韦家父子外,其余诸人皆碌碌之辈,根本不足与谋。
    正在这时,管家站在门外提醒道:“家主,韦家小郎来访。”
    杜坦一回头,却见韦道福正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连忙走上前,拱手道:“原来是道福兄,小弟这厢有礼了。”
    “哈哈哈,贤弟不必多礼。”
    两人落座后,杜坦当即摆摆手,将四周丫鬟、仆人全都赶走。
    “上次去贵府,兄长不在,让小弟深感遗憾。”
    “听韦叔父说,兄长有事外出了?”
    “没错!为兄出了趟远门,去拜访了一位姻亲。”
    韦道福意味深长地看了杜坦一眼道:“贤弟不妨猜猜,为兄这位姻亲是谁?”
    “可是河西左司马王镇恶?”杜坦心中一动道。
    “没错!为兄也不瞒贤弟,我不光见到了镇恶表兄,还有幸受到大都护召见。”
    “此次为兄潜回长安,更是身怀特殊使命,要协助大都护拿下长安。”
    “为兄深知贤弟胸怀大志,不知可愿助在下一臂之力?”
    “固所愿,不敢请也!”
    “好,我有贤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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