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怵已经爬到了街角,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亲眼看到了地上的尸体,从一层到两层三层最后摞成了一人多高。好多尸体都是不完整的,胳膊腿内脏到处乱飞。自己对面的房顶上,赫然摆着几条人腿和一挂肠子。
    耳朵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只有“嗡”“嗡”的鸣音。因为听不见,所以就不太害怕。静静的坐在墙角,身边有矮墙挡着不怕箭矢。装尸体做一个场内观众也是好的,他不想和那些人一样四分五裂。他想回家,回到广袤的突厥草原。那里有年迈的老阿妈,还有重兵的老阿爸。还有老婆和孩子,他真的不想死在这里。被人像垃圾一样,挖个坑埋掉。
    一下午看到了千万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血腥场面,他曾经亲眼看到断成两截的人艰难在地上爬行。下半截身子被泥土埋住,上半截身在还在不断的爬。肠子,成为了两具身体仍旧有联系的唯一证明。他还曾经看到一杆巨大的弩箭,窜起五名突厥士兵。钉在地上的弩箭不断颤抖,上面串着的突厥士兵蚱蜢一样伸胳膊蹬腿。
    没到突厥人撤退的时候,那些手里端着长矛或者拎着横刀的唐军就会冲上来。那些惨叫的,哀嚎的只要还是动弹好像活人的。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来上一下,有些恶趣味的还不会一下子把人杀死。切胳膊切腿,这些杀才他们喜欢看着人距离痛苦,鱼一样在地上蹦跶。
    每到这个时候哆怵都会一动不动,沾满了鲜血和尘土的脸让他看起来的确像是一个死人,只不过尸首全乎了点儿。那些喜欢切人胳膊腿的家伙,似乎只是喜欢切活人,对死人他们没兴趣。
    盛彦师感觉自己快活到头了,城墙的豁口已经从三十丈扩展到了六十多丈。没有火药弹顶着,自己早就被洪水一样汹涌的突厥军队淹没。
    突厥人的尸体叠成了一人多高的人坝,多少阻挡了一下冲击的突厥人。想要来攻击自己,必需先从死人身体上爬过去才行。
    咽了一口唾沫,正想着命令手下军卒死战。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投石机装上石头,继续给老子砸。”
    盛彦师回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云浩已经站在他身后。
    “侯爷……!”
    “北城不用守,那些突厥人已经全都集中到你的正面。东西两面的攻击也基本上停止了,突厥人不打算把生命白白消耗在那些地方。他们打算就在这里突破进来,也就是说。这里是咱们的死战之地!”
    “秦王殿下!”
    “我也想知道,可现在咱们只能等着。要么秦王来给咱们收尸,要么咱们就正大光明的走出去。名留青史,受子孙万代所敬仰。”
    盛彦师张大了嘴巴,他从来没有看到侯爷的表情这么严肃过。看来这一次,是真的会死了。没用下达命令,路旁的一处砖瓦房就被推倒了。士卒们七手八脚的往投石机里面装砖头,也不知道这玩意威力如何,能不能砸死那些凶悍的突厥军卒。
    突厥人再一次冲了上来,这一次迎接他们的不是令人恐惧的炸弹。而是漫天的砖头雨,投石机抛射出来的劲道极其强劲。这玩意能把五十斤重的东西送出五百步,发射一堆砖头简直是太小意思。
    刚刚爬过尸山的突厥人,立刻被砸的晕头转向。好多人的脑袋直接被砸得开了瓢,红红的热血和灰白的脑浆是那么刺眼。只是两轮发射,地上再一次倒下成堆的尸体。不过这一次,受伤的远比死亡的多。好多人都是被砸断了胳膊腿,就威力来讲砖头比火药弹逊色太多。
    补刀的家伙再一次冲了上去,只要还能动的人都给一下。没时间无聊的虐杀突厥人,只能快刀斩乱麻。鲜血浸透了靴子,踩在地上有些打滑。没被冻住的血很黏稠,靴子踩上去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听在耳朵里好像拿勺子在划陶瓷盘子。
    哆怵感觉到全身发冷,这些人杀人的手法是那样的娴熟。这让他想起了在草原上宰羊的情景,那些羊就是被利落的一刀干掉。有人喜欢顺着肋骨捅进去,直刺心脏。有人喜欢一刀隔断喉咙,鲜血是滋出来的。好多可以射两尺多远,很是壮观!
    云浩没有要俘虏的打算,他现在就想更多的解决突厥人。想要吃掉自己,不付出代价可怎么行。多杀死一个突厥人,将来祸害汉人的杂碎就少了一个。说不定,汉人就会少死伤几个人。
    正因为这样,云浩出手唯恐不够狠。对待那些受伤的家伙,没有丁点儿的仁慈。
    城外的颉利可不管死了多少人,他坚信只要干掉这支强弩之末的唐军。就可以给大唐足够的震撼,让他们乖乖的把答应自己的东西送到草原来。如果不干掉这支唐军,恐怕大唐答应自己的东西也就飞了。现在他很后悔,为什么不在并州多等些日子。那刘文静答应的钱财收了再上路,这种错误今后绝对不可能再犯。
    “可汗,您听!”一直不说话冷眼旁观的阿史那思摩忽然瞪圆了眼睛,接着扭头看向了颉利。
    “怎么?”颉利有些不解的看着阿史那思摩,连带旁边的康鞘利也看了过去。
    “没有那种巨响了,唐军的那东西用完了。”阿史那思摩语气里面呆着兴奋的调子,如果没有那种会发出巨响,且爆炸威力强大的东西,狼族子孙怎么会怕那些唐军。
    颉利立刻明白过来,每次进攻唐军都会用那种威力巨大的东西。可这一次,却没有听到那巨大的爆炸声。没了,唐军没有那种厉害的武器了。颉利差一点儿欢呼出声来,大手一挥:“我的突厥勇士们!为族人报仇的时候到了,杀!”
    落日的余晖中,无数突厥士卒好像潮水一样涌向了南城,这个时候南城的城墙被拆毁了已经百余丈。突厥士卒就顺着这些巨大的豁口,涌向城里。
    涌进来的人太多了,多得好像觅食的蚂蚁一样。他们攀爬过了尸山,然后举着盾牌疯子一样前冲。被砖头砸死一批被弩箭射死一匹,没被砸死的没被射死的。抄起地上的盾牌继续冲锋,他们的眼睛是红的。嘴里发出狼一样的嚎叫,这个时候他们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头头嗜血的饿狼。
    投石机,八牛弩的装填速度还是太慢。弩箭的装填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在用尸体铺满了前进道路的时候。战斗开始了残酷的白刃战!
    白刃战,真他娘的是白刀子红刀子出。两群人好像野兽一样互相撕咬,只不过尖牙和利爪变成了手里的刀枪而已。你的长矛捅进了我的肚子,老子的刀子削掉了你的头颅。这是人类最为残酷的搏杀,所有人都试图用对方的血,来渲染自己的胜利。
    唐军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不得不承认草原上来的家伙的确凶悍。这些人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彪悍一些的光着膀子,嘴里野兽一样叫嚣就往上冲。
    雄阔海手中的横刀就没停止过劈砍,每一次劈砍都会带起一捧鲜血。浑身的铠甲好像从血水里面捞出来,甲叶子边缘滴滴答答的不断往下滴着血水。黝黑的铠甲,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干涸的热血,好像在铠甲外面又套了一层铠甲。
    肩头挂着一片耳朵,牛角盔上多了一截肠子。这些雄阔海没时间理会,他已经换了不知道几把横刀。现在他能做的只是机械的劈砍,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后面的人一个个填上来。
    不能再退了,身后就是侯爷。雄阔海好像中流砥柱一样钉在云浩前面,只要他不死突厥人就不能靠近云浩半步。
    冬天黑得很早,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在地平线以下。只有一点点天光,在竭尽全力的发出最后一点光明。终于天完全黑下来,突厥人没有因为黑夜停止进攻。无数点着火把的突厥人,好像一条蜿蜒的火龙。那些星星点点的火把,多得像是天上的繁星。
    他们怒吼着,咆哮着冲向已经筋疲力竭的唐军。颉利相信,只要进行最后一次冲击。那些该死的唐人,一定会被自己的勇士冲垮。剩下的,就是疯狂的斩杀而已。一定要拿这些混蛋的脑袋筑造京观,那个什么狗屁侯爷的脑袋放在最上面。攻城到现在已经损失了近万士卒,颉利的心都在滴血。
    云浩机械的蹬踏强弩上弦,战场上的多了。这样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生死关头他只想着一件事,老子要多干掉一个突厥人。
    又圆又大的月亮出来了,银月之下云浩看到了自己的部下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每倒下一个人,长刀入肉的“噗”“噗”就会不停点儿的传过来。在杀人这一点上,突厥人比唐军更加凶残。
    一箭射翻了一名想要偷袭雄阔海的突厥人,可另外命突厥人正拿着狼牙棒正砸向雄阔海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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