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百米的距离,按道理清军的炮手完全有时间如提标左营在四明山南部之法炮制,再进行一次炮击。
    可是出于对上一次作战时远程支援能力的不足,陈文在修改编制时提高了射手的比例,虽说眼下义乌营中的射手还都是以步弓作为武器,但是这区区不足百米的距离之间,明军弓箭手对于清军炮手的干扰和杀伤实在让负责指挥督标营的张国勋难以承受。
    炮手被撤回,而火炮则被遗留在阵前作为障碍物干扰明军的阵型。面对着督标营严阵以待的大阵,义乌营最前排的各个鸳鸯阵杀手队以着在接近五十米左右的时候迅速的展开,变幻为更加利于攻击的小三才阵。
    义乌营的火器队和督标营的火铳手、弓箭手还在步兵的掩护下进行着似乎永不停止的抛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彼此战阵的接近射击速度也愈加的慢了起来。
    督标营,全名浙闽总督标营,乃是清军在浙江、福建两省用以镇压各地反抗势力的机动部队。这样的精锐在战斗力上自然要比普通的地方绿营高上太多,至少在浙江除了杭州驻防八旗外,也只有提标营能够与之比肩了。
    作为南方绿营的精锐部队,督标营几乎全员披甲,就连骑兵的数量较之其他部队也要稍高一些。
    面对义乌营的抛射,清军受到的损伤微乎其微,可是明军这一边,义乌营的披甲率低得可笑,完全不像是一个连战连捷的明军大帅麾下应有的样子,而这也直接导致了在双方的漫射中明军的损伤远超于清军。
    百米的距离不算远,在后世的竞技比赛中运动员们甚至只需要九到十秒就可以跑完,但是列阵而战,则需要在保证阵型不至脱节的情况下稳步前进。
    义乌营前排的各个鸳鸯阵杀手队按照训练时的模样在军官的指挥下齐头并进,拉出了一条如潮水般的直线。而此刻的督标营则全然没有迎上来的打算,而是将一排长枪手摆在了最前排。准备以此接战。
    督标营第一排的长枪手手持的兵器并非是明清两军惯常使用的那种七八尺用来格斗的长枪,而是超过一丈三、四的长枪。
    这样的兵器由于长度过长,并不利于步战格斗,一般只有骑兵用的骑枪、马槊。或是步兵用以守御营寨和结阵对抗敌方优势骑兵时才会使用。而此时,明军的骑兵无论是在数量,还是在质量上都远逊于清军,双方又是在平坦地形上列阵而战,如此行事就显得有些刻意而为了。
    比起远处的陈文。吴登科作为义乌营的指挥始终随着本营的战阵前进,远远望到清军的举动,吴登科不由得心中一惊。
    鸳鸯阵中最长的兵器乃是狼筅,长约一丈五尺,用以压阵最为合适。可是督标营此刻摆出的这一排步兵却手持着长度上并不逊于狼筅的长枪。这样一来,鸳鸯阵中作为主攻的长枪手就很难在其他兵器的配合下造成有效的威胁了。
    吴登科并不知道,此前督标营在参与舟山之战时,曾经观察过徐磊模仿老南塘营组建的那支小部队。后来陈文在金华连下东阳、义乌两县,又彻底打残了留守的清军,马进宝和张国勋在从逃回来的清军口中得知了陈文麾下所使用的乃是鸳鸯阵。所以才会有此布置,以图削弱明军的战阵。
    可是此刻的吴登科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他接到的任务乃是设法牵制住清军的督标营,眼下双方披甲比例悬殊,唯有迎上去与清军战成一线才有机会完成任务。
    派出传令兵去将眼前这一切禀告与陈文的同时,吴登科的将旗也微微前压。第一通鼓尚未结束,进攻的命令却已经下达,义乌营中作为局总、哨长的军官们都是来自于去年的那支老南塘营,他们历经过残酷的战斗,也曾经在陈文的带领下迎着炮火前进。此番督标营的炮击虽然要比提标营更加密集。但是在高昂的斗志和这些更为坚韧的军官们的带领下,义乌营的新兵们在表现上却丝毫不逊于同列的老兵。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狼筅和长枪的枪尖发出了第一声金石之声,督标营和义乌营终于战在了一起。
    在陈文过往的战斗中。鸳鸯阵凭借着狼筅压阵,可以有效的抑制对手的进攻和干扰其防御,而与此同时,在依仗着长牌、藤牌、长枪和镗钯的互相配合,保持着阵型稳步的压上去将对手的阵型撕裂开来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清军的超长的长枪却抑制住了狼筅的威势。并且凭借其长度压制着长枪手的进攻。而一些藤牌手寄希望于冲入单薄的长枪阵破阵的举动也迅速被从清军前排长枪手每兵间隔中窜出的刀盾兵所遏制。
    明军的鸳鸯阵攻守兼备,但是清军突发奇想的长枪阵也有效的遏制了鸳鸯阵的进攻方式,这使得义乌营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颇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义乌营的狼筅手虽然远少于清军前排的长枪手,但是凭借着狼筅前段的枝杈作为干扰,以及对于狼筅六式的系统训练却也与清军前排那些还不是很适应手中兵器长度的长枪手们打得有来有回。
    一时间,双方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甚至连有效的杀伤手段都施展不出来,以至于战阵上这些肉搏步兵之间的交锋远没有各自阵后的弓箭手、火铳手来得激烈,而明军虽然射手的比例更大,但是在本身基数更大,且全员披甲的清军面前损伤却远超对手。
    而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义乌营有四个步兵局,一千五六的兵力,而督标营着有中左右三个营,兵力超过三千。即便在舟山之战中有所损伤,但其实也微乎其微,并且在站前的休整中也完成了补全,此次可谓是全师而来。
    双方兵力和装具的差距甚大,作为宿将,张国勋非常清楚。当接战后双方尽皆无法寸进的情况呈现在眼前,他便不断的命令后续部队向义乌营远离南塘的北面进行延伸。
    义乌营和督标营兵力差距过大,而且其中义乌营由于射手占总兵力的将近一半,以至于在肉搏步兵的比例上也远逊于清军。
    督标营依仗着兵力的优势不断的延伸战阵,试图依靠加大战阵的长度来压垮义乌营。而面对这样的情况吴登科也只得将手中本来用以一锤定音的预备队,几乎全部由老兵组成的义乌营第一局派出去截击清军,以防止其完成合围。
    义乌营延伸出去的阵线已经不再笔直,而是有意识的向外形成一定的弧度,妄图以此来缩小战阵中兵力的差距。但是督标营较之义乌营在兵力上优势过大,随着不断的延伸阵型,义乌营有限的兵力已经尽皆派去堵截清军了,而督标营的后续部队却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不断的从阵后延伸开来……
    一旦被清军抄到背后,对于已经被迫拉成一条直线的义乌营来说,阵型被拉扯开来后的崩溃或许就在下一刻。而此刻,陈文迫不得已将手中仅有的那一个局的预备队派过去后,也再没有继续注视右翼义乌营的心思了。
    比起督标营,马进宝指挥的金衢严处四府绿营兵在前进速度上要慢上许多,而当督标营停下来装填火炮时,这些地方绿营也停了下来,似乎是借着距离的差异妄图以此拖延更多的时间。
    马进宝的心思随着与楼继业借助传令兵的交流中已经被陈文所洞察,可是加快速度前进,对于同样有三个局新兵的南塘营来说,也很难继续保持速度的一致。
    南塘营依旧保持着纵阵前进,如果能够从天空俯视的话,此刻更是已经越过了义乌营与督标营交战的那一线。兵力同样悬殊,而且此时四府绿营兵的火炮已经装填完毕,却还等待着南塘营更为接近时才会开炮。
    右翼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南塘营在此间压抑的空气中继续保持着前进,而双方的距离也随之不断的减小。
    一百三十米……
    一百二十米……
    一百一十米……
    一百米!
    相比义乌营,南塘营可谓全副武装,肉搏步兵全员披甲不说,就连鸟铳手们也有笠盔作为防护。由于披甲率更高的缘故,清军弓箭手和火铳手的杀伤就要少上很多了。可是就在南塘营踏入百米左右之后,随着清军负责指挥炮手的军官一声令下,清军的炮手们如督标营一般点燃了引线。
    一连串的炮声传来,火炮喷射出的炮弹、石子、铁砂以着毫不逊色的速度飞向南塘营的阵线。纵阵的优势在于可以减小受远程打击的面,但是一旦被击中,被命中者的命运和其他阵型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炮声过后,南塘营最前排的长牌手、藤牌手、甚至是狼筅手都遭受了不小的损伤,甚至有一枚炮弹在命中一个藤牌手后将他身后一列的步兵如串糖葫芦般尽皆穿透,直到动能被彻底耗尽才滚落到后面一排鸳鸯阵的一个藤牌手脚下。
    面对清军的炮击,南塘营并没有将火炮抬到阵前还击,而是选择了同义乌营那般,将后一排的鸳鸯阵杀手队调动到前排,继续前进。
    双方的距离继续逼近,四府绿营的炮手们也如督标营一般在明军火铳手的压制下放弃了第二轮的炮击,而是选择撤退到步兵身后。
    直到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十米时,南塘营突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而一个又一个炮组却或推、或抬着在陈文此前准备的大盾牌手的掩护下步入了鸳鸯阵杀手队保持纵阵时那些不足数米的间隔之中。
    装填在此前早已结束,炮口业已对准了当面的清军,而双方的距离却近在咫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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