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阳明起个大早。毛毛细雨已经停了,地上还没有完全干透,人们常走的地方还是泥淋一片。午时前,太阳居然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将温暖的阳光洒在这片山野间。贵州的冬天只要有阳光普照就温暖如初春,雨天就变得潮湿阴冷,一般中土之人刚来到这里很是不适应,王阳明四人经历多了也就不在见怪。昨晚他们四人商量,决定就在此处住下来,借着这个检漏的客栈过完年三十,然后在上路。
    那一条看家四眼犬,好像也知道王阳明是客栈的客人,对王阳明友善许多,观察着王阳明,时不时还善意的摇动几下尾巴,只是偶尔对着逐渐多起来的过路行人警戒式的吠两声。看得出这只犬很忠实于它的主人。王阳明站在一块已经晾干的平石上,看着三两成群结队的路人,他们担着、背着或是马驮着各种土物朝龙里卫的方向走去。男的都是青布衣裤,头扎青布帕,有的头上戴着尖尖的帽子,一块青布方巾搭在脑后。女的服装就丰富得多,有蓝色、有白色、有红色,当然也有青色,有的一块头帕扎得平整有序,后面挽着一个发髻,胸前挂一幅围腰,上面绣着五颜六色吉祥的图案,白色的围腰带在腰后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耷拉在臀部的腰带随着行走左右摆动,显现出本地女人的妩媚纤细。有的头上扎着一把大大的牛角形状的梳子,远远看去头上就像长出两只牛角。以前只在书上知道抽象的蛮夷,可当他们生动的呈现在你的眼前时,如此多彩丰富而又美丽动人的蛮夷之人就真实的呈现在王阳明的视野里。
    “先生。吃早饭。”什么时候?果瓦已经站在王阳明身后。
    果瓦还是昨天的装束,一身青衣,头上裹着不大的青布头帕,一条青布腰带深深陷进衣服里,一双小手也许刚才接触过凉水,被冻得通红。
    “谢谢,果瓦。”王阳明站着并没有动。
    吃过早饭,希渊央求王阳明同意他与果瓦一起去赶叫子场,希渊什么时候已经与果瓦熟络起来,也许就是自己站在路边看路人的那一会儿,他看见希渊帮着果瓦做早饭,这也太快了些。王阳明没有马上同意,他们四人毕竟是路途之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集市他们之前见过,多是本地人进行一些土物交换,人、马、牛相聚,通过物与物相换,或钱物交换满足每一个赶集人的各自需要。王阳明自己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希渊却很是执着,一再央求。
    “你要去?必须有两位大哥同去才行?”希渊毕竟还小,王阳明放心不下。
    希渊转而去央求两位大哥,用他认死理的顽强与执着,又为两位大哥做了一些事,吃人的嘴短,求人的脚勤,居然把两位大哥说动,同意与他一同赶集。希渊一溜烟跑去告诉果瓦。
    果瓦已经备好马,马背上架着货框,准备出发。店主汉子看来是不去赶集,放了一张长条木凳子在院坝中央,准备自己的营生。一位穿戴一番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前等待果瓦,与汉子用王阳明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这位妇女很显然是果瓦的母亲,汉子的妻子,王阳明能够判断出来。很快,果瓦、希渊牵着马,两位大哥紧跟在马后,中年妇女走在最后,一行人出门。王阳明叫希渊在集市上备些年货,买一些鞭炮,嘱托要听两位大哥的话,有两位大哥一同去,王阳明放心许多。客栈里少了四五个人,尤其是希渊、果瓦两人不在,小院一下子清净下来。
    王阳明仍然站在刚才的地方,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看着热闹的路人。汉子把葛布包裹着的一包东西放在院子的桌子上,说是桌子,其实就是一块平整的石板,在一个土制的炉子放上一盆水,叫道:“先生,来,修修发。”汉子也站在院子里看着王阳明。
    王阳明走过去,汉子将长条凳挪动一下,以便凳子更稳当:“坐,先生。”
    “看不出,你还会理发的手艺?”王阳明坐下。
    汉子没有马上回答王阳明,自顾着忙活。他先解下王阳明的发髻,头发蓬松的散落下来,与长长的胡须混杂成一团,挡住了王阳明的视线。
    “先生从余姚走来,好几千里地,真不容易。”汉子用一把篦子蘸上一些水帮王阳明梳理头发,手上忙活着,嘴里说着:“其实啊,我也是汉人,先生。”
    “哦—,你祖上是哪里的?”王阳明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尽管有时汉子在梳理头发时,王阳明会被拽得生疼。
    “河南,我的祖籍是河南的。可我就是本地土生土长的,我的祖父们是随朝廷诏谕‘南迁就垦’时,整个村庄、整个村庄的随大军迁徙来贵州,到这里见土地开阔就定居下来。先生头发护到肩下就可以,长的我给你剪掉?过长不便搭理。”汉子问道。
    “请师,师做主,便于收拾就行。”王阳明不是讲究的人,何况是在千里贬谪的路途中。
    王阳明的头发已被梳理整齐,得到王阳明的答复,汉子开始用一把剪刀在王阳明的后背上将长发剪短,发出“嚓…嚓…嚓嚓…”的剪发声。
    王阳明此时并不关心自己的头发,他更想知道汉子的祖辈到这里后的情况:“后来有了你,所以你就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
    “是啊…,”汉子接着说:“开始时,我们迁徙来的汉人还聚在一起居住,因与本地人言语不通,耕田土的方法也不一样,这片土地就是我们汉人开出来的,可蛮夷人认为是他们的祖先留下的,为这片土地双方矛盾很深,时常发生械斗,还死过人。也在这时我父母结婚,我母亲也是汉人,后来人口多了,这片土地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很多汉人迁走了。”
    这时有路人与汉子打招呼,打断汉子的话,汉子停下手上的活,走过去用土语与那人交谈。
    就在汉子离开的一会儿,王阳明随着汉子不经意间的话语,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幅迁徙、开垦、打斗的场景。受朝廷之命迁徙到贵州蛮荒之地的汉人,每个家庭为着生存一定有一段难忘的经历。
    汉子又走回来:“我的祖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早年读过书,在河南老家还做过本村私塾先生。但一点不会农活,在家教我们兄妹两人读书认字,后来经不住祖母念叨,素性置办工具,做起理发的营生,我10岁时就跟着祖父在集市上给人理发,也学会这门手艺。”汉子停下话,收拾着王阳明的头发。
    “祖父很怀念老家,一门心思要回河南,所以不愿别迁,从这里到河南的路他老人家毕竟经历过,记得路。可官府在路上设关卡,阻止南迁汉人回流。就这样一拖再拖下来。”汉子讲到这里,口气里充满着对往事的怀念。他正在用一块粗葛布为王阳明擦拭着湿润的头发说:“先生,在太阳下晒晒,等头发干了,再梳发髻。”同时招呼一个站在一旁等待的中年本地汉子坐下。
    王阳明走到石桌边,看一眼汉子的理发工具,很简单:一把剪刀,一把磨得铮亮的剃刀,一块粗葛布。这时汉子把理发客人脱下的青布条盘成的冒顶,倒扣过来,放置在石桌上,反身继续忙活。让王阳明得以看清冒顶的构造:不知要用多长的青布缠成一个大盘状,一个头窝形状的陷坑置在中间,使它能与人的头顶充分吻合,冒顶到底有多沉重?王阳明不敢动手,生怕把冒顶给弄散了。尽管这样,王阳明还是嗅到一股浓烈的汗味、柴烟味掺杂着从冒顶里面散发出来。此时,又来了两位等待理发的人。汉子的营生不错。
    坐着理发的人已经谢顶,汉子正操着剃刀在给他刮去头发本来就不多的头顶,几位本地人叽里咕噜的拖着长长的尾音交流着,王阳明听不懂。尽管阳光明媚,身子不觉寒冷,可这毕竟是数九寒天,贵州的谚语:一九二九怀中插手,三九四九冻死猪狗,五九六九沿河看柳。刚才又坐着不动,这时王阳明感到双脚已凉透,这种冰凉很快演变成一股寒气传播到全身,他走回客房,加旺火,把一双脚搭在火塘的石块上,一会儿一双脚就有了温暖的感觉。寒从脚下生,老人的话一点不假。
    王阳明用手指松了松头发,好让它干得快些。在这难得的轻松时刻,他想到汉子的祖辈父辈,自己的祖辈父辈,还有自己。同是天涯沦落人,汉子祖辈父辈是被迫迁徙而来,自己是被贬谪而来,遭遇不同,结果又会怎样?汉子在此地已经找到了生存之道,而自己前途未知,生死未卜,贵阳是什么样子?龙场在哪里?驿站还存在吗?王阳明路过扁桥时去看过当地的驿站,早已名存实亡,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偏桥驿站的地址在何处?这一切未知足以让一个人害怕,何况王阳明还是一个外乡人,他更害怕,可是王阳明又必须前行,他别无选择,只有他的心真实的跟随着王阳明,真实地感受他所经历的一切……。困意袭来,王阳明依着房柱子睡去,他梦见祖父祖母,梦见父亲,妻子和温暖的余姚老家……。
    王阳明最终被自己的咳嗽声惊醒的,他撇一眼火塘,柴禾已经燃尽,石块的余热仍然温暖着他的一双脚,可身体里流串着一股寒气,使王阳明不停的想咳嗽两声,可他就是不想睁开眼睛,王阳明还想回到梦境里去,重温一遍梦里的那一份温暖,多留存一会儿难得的亲情,他将两只手臂搂在胸前妄图用这个姿势抵御寒冷。
    外面传来的一阵话语声,让王阳明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刚才理了发,发髻还没有扎。王阳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已经干了,可以扎发髻,他拉开房门,却看见汉子还在为人理发,他不想自己的干扰,影响汉子干活挣钱。他关上门,回到原处坐下。刚才的梦境让他难舍,难得的睡眠已经让他的大脑更加清醒。添了些柴禾,火,很快就燃起来,王阳明想起汉子的身世,又想到自己。自己决不把自己变成一个地道的他乡之人?一定要带着希渊回到余姚,回到祖母的身边,回到家人的身旁,就在这一刻,王阳明为自己的未来,也许是艰难的未来拿定主意。他的身子也变得暖和起来。
    希渊几人还没有回来,王阳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回味着汉子刚才的话,思考着自己不断提出的问题,等待着汉子忙活完后给自己梳发髻。汉子既是汉人,就应该有姓有名?而他的儿子果瓦,怎么又是本地人的名字?汉子的祖辈父辈还健在吗?最后他怎么又在此地开了这家客栈?一切问题就像一团迷,王阳明自己无法回答,但他已经明确的意识到对汉子的了解越透彻,对自己未来在贵州生存下来越有帮助。想到这里,王阳明的心里,还些许存有一份盼着汉子尽快给自己扎发髻的念头。
    “先生,先生……。”汉子的声音从岩石上跌下来。王阳明知道汉子此刻闲下来。
    王阳明重新坐在长条凳上,汉子娴熟的帮王阳明打理头发。
    “看来你的生意不错,还挺忙。”王阳明。
    “只有赶集天这样,平时就没有这样好的生意。有时也上门理发。我们祖孙两代的手艺当地人还是很认同。”汉子。
    “祖父祖母还健在吗?”
    “早已死了,就埋在你们路过的山丫口处。”汉子文绉绉的回答。
    “父亲母亲呢?”
    “唉——,在我17岁那年,父母双亲先后染疾去世,与祖父母葬在一起。”承重的往事让汉子深深叹了一口气:“父母去世后,我们兄妹两人就随叔父家过,叔父很亲我们,此时叔父家正打算搬迁贵阳,加上我们兄妹两人一大家子人也不便安置。正在这时翁井村的族长家为独女招婿入赘,叔父上门说成这门亲事,我便留下来。”
    “后来呢?”汉子把刺簪插进发髻时王阳明又问。
    “第二年我入赘成婚后,叔父带着我的妹妹举家搬迁贵阳。叔父如此安排,是想让我在这里守望着祖父母与生生父母,也算是一脉相承。”汉子的话停下来,他在为王阳明的头发做最后的修理,最后将梳子与剪刀相互轻碰一下,以便修理下的头发掉下:“先生,到水盆边照照,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理的?”
    王阳明走到水盆边,低着头照了照,经过汉子的修剪与梳理,整个发际与胡须规整许多,人,也显得格外精神。
    “你既是汉人,应该有姓氏。”王阳明走回来时又问。
    “我祖上姓陈,我一个单名‘实’字,家族‘夫’字辈,家人都叫我陈实,字辈我记着就行。因为我是入赘的,我的孩子都随我老婆姓,我老婆姓吴。”汉子回答道。
    “陈实,名字不错嘛,那你小儿子的名字就叫吴果瓦吗?”
    “不是的,果瓦是他的小名,本地人有对孩子取贱名易养的习俗。果瓦出生时我正在房上捡石瓦(盖房子用的片状石块),所以给他取了果瓦的乳名。果瓦的大名叫吴果坚,蛮夷人不讲字辈。”陈实回答。
    王阳明的头发已不用再搭理,他还是比较满意汉子的手艺,此时王阳明也无意去关心这些,他只想继续与汉子的交谈。而汉子陈实正在收拾理发工具,用拇指在刀刃式了试,蹬下身子在磨石上磨起剃须刀来。发出“哗—、哗—”的声响。
    午时温暖的阳光撒在大地上,也撒在王阳明的背上,暖暖的。王阳明重新坐在凳子上:“你养了几个孩子?”
    “大儿子果岗,是我在山上打柴时出生的,大名吴果刚。已经成家生子,种地打猎为生,还帮我收些山货。儿媳时常还过来给我帮手,也在本村。原本还养有一个女儿果水,是我担水时出生的,大名吴果秀,女儿最招我和老婆的喜欢,我们最疼她,只可惜,唉——,只可惜养到五六岁时夭折了。”陈实背对着王阳明,停下磨刀的动作,长长叹了口气:“要是果水现在还在,应该成家生子了。”
    “今天理发的营生结束了?”王阳明需要用一个新的话题,把陈实从对女儿的怀念之情中拽回来。
    “没有,散场时还有几个人要理发,刚才讲好的。现在叫子场最热闹,过会儿就有人回来。”陈实已转过身子面对这王阳明。
    “那你后来怎么在这里开起客栈来?”
    “是这样,先生。开始是在这块岩石下为赶集天帮人理发,发现赶路人时常来讨水喝,有的还愿意花钱买饭吃。与老婆商量后就索性搭几间杈杈房,开了这家简易的客栈,不想已经十几年过去。这里距贵阳正好有一天的路程,前路还真没有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小店的生意还不错,开这间小客栈,可保我们一家衣食无忧。”陈实很得意的回答。
    “看得出,你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就在这蛮慌之地也能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啊!”王阳明夸奖式的答道。
    “本地人容易相处吗?”这是王阳明最想知道的问题。现在离贬谪的目的地已不远,如何与蛮夷融洽的相处?如何在龙场能寻找到自己的生存之法?已经是摆在王阳明面前的一个现实问题。与陈实的对话现在正式切入正题。
    “与本地人相处啊,先生,你就记着只要你真诚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掏心掏肝的对你好。与他们相处最忌讳欺骗,一日相欺,终身为敌。这就是蛮夷的性格。”陈实随意的回答,对王阳明而言却是金玉之言,王阳明已牢牢记下这几句话。
    “先生,你从余姚到贵州是……?”没等陈实说完,王阳明已知到他要问的问题。
    王阳明:“陈实大哥,我这样称呼可以吗?”
    “虚长先生几岁,先生怎么叫都行。说实话我的本姓已多少年没有人叫过,当地人都叫我‘黑子’。”陈实后退一步,一本正经的用右手自上而下打量自己道:“先生,你看我黑脸、黑胡子、青布装、青布帕,不就是名符其实的一颗黑子嘛。”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被刚才的话逗乐,大笑起来。
    “贴切,贴切,看来我该叫你黑子大哥。哈哈…。”王阳明还在乐意中。这一笑让王阳明完全打消对陈实的芥蒂之心,也是这一笑拉近王阳明与陈实距离,正是这一笑增加王阳明对陈实的信任感。
    “先生,就叫我陈实吧,我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也好时常提醒我自己不该忘本。”
    “好,就叫你陈实。我的姓名叫王守仁,浙江余姚人,别号王阳明,曾在余姚教过几年书,进士,官至刑部主事,后因得罪当权宦官,被廷杖四十贬谪为贵州龙场驿站的驿丞,今赴贬谪之行途经龙里卫,得以与你相识,算是有缘,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王阳明简单介绍自己。
    “先生,你真不容易。四十大板,那是要夺人命的。”
    “四十廷杖没能要我的命,可贬谪龙场同样是要取我的性命啊,这一层含义我已经想到。”王阳明片刻停顿:“能与你有幸相识,不满你说我真希望从你的身上学会我到龙场的活命方法?”
    “没关系,活命的方法简单,农耕、狩猎、手艺、捕鱼都成,只要人勤劳,饿不死。还有贵州宣慰司各地都想办学堂,可惜找不到先生,我还曾被列为到龙里卫开办学堂的先生人选,只因我的长像问题后未被录用。学堂也没有办起来”陈实的回答应该都是他的切身经历,王阳明愿意相信。
    “贬谪之人何以为师?”王阳明答道。
    “先生,人各有命。绺得过人,绺不过命,只要迈过这一道坎,一切都会好的。像我一个入赘之人,房子不是我的,家也不是我的,生了孩子不随我姓,我就像一个工具之物,身边的一切都不属于我。但我没有想太多,一门心思争钱养家,孝敬老人,上前年为老人送了终。去年我老婆对我说,今年开春要把果瓦送到贵阳学堂读书,到时给果瓦起陈姓的名字入学,随我姓,也算认祖归宗。”陈实的话既自我安慰,也安慰王阳明。
    “黄天不负苦心人,……”王阳明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实已经大声与来客打招呼,王阳明转过头去,看见一个背着背篼的汉子走过来。陈实又要忙了。
    王阳明站起来准备离去,突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来对陈实说:“陈实,你这里可有笔、墨、纸,我想借用些?”
    “有,回头我叫果瓦给先生准备下。”陈实一边忙活,一边回答王阳明。
    王阳明向着自己的来路方向走去,这时的驿道上的行人,有的人从叫子场回来,也有的继续走向叫子场,熙熙攘攘,随一条小道排成一路队形。
    “希渊他们怎么还不回来?”王阳明嘴里念叨着,心里却一直回味着与陈实交谈的每一句话。被阳光照射拉长的身影,倒映在田土里,随王阳明的脚步起伏不定的前行。
    陈实应该是一个完全值得信赖的人,对这一点,此时的王阳明已确信不疑。
    王阳明没敢走多远。太阳已经开始西下,他没有用裹布将脚裹起,徐徐的南风中包含作春天的韵味,但还是让王阳明的脚下生凉意,还有他们的包袱还在房里,离开时并没有上锁。王阳明从新迈上那几步台阶时,陈实的身边围起好几个人,看来他还很忙。
    “果瓦还没回来?”王阳明问陈实。
    “没有,另外两个倒回来了。”陈实手上没有停歇。
    王阳明回到房里,火塘里的火燃得很旺,两位大哥躺在床上休息。
    “先生你到哪里去了?门都没锁。”梁时运问王阳明,也有些责怪的意思。
    “哦,我就在这边。”王阳明用手指着他们来的方向:“没走多远,我还给陈实讲过,叫他带眼看着门,不打紧的。”王阳明撒了慌,但他认为是善意的。
    “陈实是谁?”梁时运又问。
    “就是店主汉子。当地人叫他‘黑子’,嘿嘿,这个名字还真形象。”王阳明回答:“可他希望我们叫他陈实,因为他的名字在当地很多年没人叫了。”
    随即王阳明把陈实给他理发,自己与其交谈的事情经过详细的给两位大哥说一遍,得出的结论是:陈实是一个知孝悌之人,一个读过书的人,一个爱子有佳之人,因此不可能为虎作伥,干打家劫舍的勾当,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两位大哥听了王阳明的分析也认同地点点头,悬在四人心中的一个疑问终于解开。
    希渊回来了,整个房间充满生气。希渊先给王阳明一把东西:“先生,你吃。”
    “这是什么?”王阳明接过希渊给的东西。
    “‘拐爪’,是果瓦买给先生吃的。”希渊没有给自己揽功。
    王阳明看着“拐爪”却不知如何下手?希渊摘下一支,去掉籽粒,送到王阳明手里。
    “嗯,味道不错,还真甜。”王阳明品尝“拐爪”:“这个名字还真形象,每一支都像一只东拐西拐的爪子。”
    王阳明手里只留下一支,其它的递给希渊:“给两位大哥,让他们也尝一尝。”一把“拐爪”,希渊又辦下一些还给王阳明:“先生,你也吃。”剩下的走过去递给郑富力。
    “先生,希渊这毛小子出门后根本不听我们的话,到集市上,人影也见不到,除了叫我们吃甜酒粑时见到一面,一溜烟又见不到人影。先生叫你办的年货在哪里?我们吃这个过年?”郑富力举着那把“拐爪”,向王阳明告希渊的状。
    “对了,我叫你置办的年货呢?”王阳明问道。
    “我是想买些野猪肉,果瓦说他娘也给我们备下,这里没有鞭炮卖,果瓦说他会给我们找鞭炮放的。”希渊低着头:“所以我什么也没有买。”
    “毛头小子,就知道逛集市。”郑富力得势不饶人。
    “好了,希渊快去看一看果瓦在忙啥?给他帮个手,顺便问问我们年货的事。”王阳明有意支开希渊。
    希渊对着郑富力做一个鬼脸,高兴的出去找果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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