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做小厮打扮,生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说话却十分无礼:“张夜,张夜,哪个是张夜?你们这群土包子看见张夜没有?”
    张夜本来就一肚子气,听他说话语气高高在上,索性拿过碗蹲在地上吃起饭来,根本不搭理他。
    这种人无外乎两种情况,第一:他的主子来头很大,连带下人都骄横惯了。第二:这个小厮狗眼看人低,瞧不起这些乡下土包子。
    不管哪种情况张夜都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那小厮是个门房,平时干的是通报传帖子的营生,因为主子地位很高,上门的老爷们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请他去通报,至于其他人都得先送上银子才行,这一来二去的小厮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如今听了老爷吩咐来这乡下寻个少年,本就十分不情愿,看他们一个个只顾着闷头吃饭,没人搭理自己,仿佛受到了莫大侮辱,顿时火上心头,大骂起来。
    “贱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我的主子是谁吗?你们得罪了我大祸临头了知道吗?”
    众人见张夜本人还在气定神闲的吃饭,谁会管这个闲事,何况这肉真香,一人一大碗,盆里还有剩的,一个个都争着吃完好再去盛一碗。
    梁画知道他们的心思,好气道:“你们都慢点吃,别噎着,我下次多做点,都能吃饱了。”
    众人嘴里吃着饭含糊不清道:“谢谢嫂子。”嘴里却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小厮被晒到了一边,骂了一阵子也没人理。忽然注意到梁画美貌,眼睛一亮,整理了一下衣襟,施施然走了过去,说道:“在下赖阿三,敢问姑娘芳名?”
    梁画被他盯的害羞,还未回答,张夜站了起来,一把把梁画拉到身后,对着赖阿三说道:“我就是张夜,你找我有什么事。”
    赖阿三见梁画被他拉着并不反抗,心中酸溜溜的,听说眼前这人正是张夜,心中更是来气,怒道:“我叫你你怎么大答应。”
    张夜正色道:“子曰,食不言,寝不语,我正在吃饭,所以不出声。”赖阿三听了皱眉,他也常听老爷子说子曰,想必这个叫‘子’的比老爷子官还大,他说话的老爷子都要听,自己得罪不起。于是假装很懂的样子的对张夜说道:“子他老人家说的大家当然要听的,但是你可以变通一下,比如指着自己,点点头,完全不用说话我也能看得懂。”
    张夜一副受教的样子的,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赖阿三:“不是我找你,是我家老爷找你,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运,老爷子看了一篇文章,说是你写的,便要见你一面。”
    张夜最讨厌这种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感觉,冷冷道:“替我谢老爷子厚爱,我俗事缠身,实在走不开。”
    赖阿三怒道:“老爷子抬举你是你天大的福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见老爷子一面而见不到,你不要不知好歹。”
    张夜暗道,自己不去倒也罢了,若是被这厮添油加醋说些莫须有的话却是不好,于是开口道:“我知道你怕完不成任务被老爷子骂,你只需这样回复,我保证你无虞。”
    于是让赖阿三附耳过来,赖阿三半信半疑,心道他如果能自己解释,倒省得自己一番口水,听完却大为皱眉,撇嘴道:“你这说了些什么,这么粗俗,能行吗?”
    张夜微笑着点点头,“没问题,下去吧!”。赖阿三忙弯下腰应了一声,应了才发现自己眼前不过是个少年,应他干嘛。只是他当奴才当惯了,对这个下去吧极为敏感,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就答应了。
    琢磨过味来,赖阿三很愤怒的看了张夜一眼,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便宜,恨恨的走了,心道,我在老爷子面前多说你些坏话,你给我走着瞧吧。
    见他走远了,梁画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喜欢,赶他走便是了,何必得罪他。”
    张夜道:“这种人,我跪着求他走和踹着他走结果是一样的,回去必然没有好话。”
    梁画面有担忧之色,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一趟。”
    坐在一旁的张虬龙哼了一声道:“不喜欢被人呼来喝去的硬骨头!”
    张夜笑道:“只对了三分之一。”
    张虬龙奇道:“才三分之一,你还有什么理由。”
    张夜解释道:“他既然看了这文章才找我,自然是欣赏文章,而文章里满是朝气,血气和骨气,我如果一叫就去了,那就说明我名不副实,也不值得他看中了。”
    张虬龙又哼了一声,“你们读书人弯弯绕绕的东西真多,那还有三分之一是什么?”
    张夜不答,去看梁画。梁画脸红了起来,张虬龙也不笨,哈哈大笑:“原来你小子是吃醋了。”
    ……
    一处高门大院内。
    沿着是石板路,穿过假山和流水,绕过三两个回廊,小厮赖阿三来到一处门前,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喊道:“老爷,赖子回来了。”
    门里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里面是一间书房,三面都是巨大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当中是一张非常考究的书桌,桌子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样式古朴的笔筒,洗笔,笔架,镇纸,加上一个半镂空的香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似乎就是书香的味道。
    一个老者坐在桌前,褐衣白发,甚有威严,正仔细端量刚写好的一幅字,只见那字又瘦又硬,古意盎然,写的正是:少年强则国强。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正站在一边,穿着粉色的衣服,以指支颐,更显得娇俏可爱。
    赖阿三进来之后就趴在地上,见老者不发话,他也不敢说话。
    小女孩见老者盯着那五个字翻来覆去的看,顿时觉得没意思,问道:“爷爷,那几个字有什么好看的?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老者放下手中的字,慈爱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还小,哪里懂这五个字的分量。今天爷爷还有事,你自己去花园玩吧。”
    小女孩嘟起嘴,摇着老者的衣襟:“不嘛,不嘛,我要听故事。”
    老者道:“小爱乖,等爷爷有了空再给你讲故事,阿萝,把小姐带出去。”
    一个中年妇女应声而出,柔声道:“小姐,我们去花园捉蝴蝶好不好。”说着就来抱她。
    小女孩眼睛一转,灵动无比,突然一骨碌钻到桌子地下,叫道:“我不去,昨天也捉蝴蝶,我要爷爷陪我玩。”
    中年妇女不敢擅自做主,弯着腰等老者吩咐,老者一摸胡子,也是大为头疼,摆了摆手,让妇人也出去。
    老者看赖阿三还伏在原地,眉头一皱,问道:“人没有请来吗?”
    赖阿三道:“回老爷,那小子十分无礼,我好言请他,他却不肯来。”
    老者道:“这县里还有我请不来的人?你可有报上我的名字?”
    赖阿三说道:“还没有,那小子说,任你是天王老子,我只当阿猫阿狗,决计是不去的。”
    老者有些愠怒,听到决计二字便觉得赖阿三不是说谎,这么书面化的语言不是他不识几个字的小厮能编出来的,却不知道赖阿三喜欢听书,这决计两个字正是从书上听来的,平时偶尔用一下显得自己有文化,没想到误打误撞让老者相信了自己。
    老者暗想:“这文章如果真是此人所写,有些傲气也是理所应当。”又问道:“他可还有什么话说?”
    赖阿三张了张嘴,他本来不想转达的,但老者问了起来,又不得不说,于是犹豫道:“他说,他说。”
    老者皱眉道:“说!”
    单单一个字,却有无尽的威严,赖阿三赶紧道:“他说的十分粗俗,他让我转告老爷,你觉得这个鸡蛋挺好吃,又何必见那个下蛋的老母鸡。”
    “嗤”的一声,藏在书桌地下的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一骨碌又爬了出来,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赖阿三知道是二小姐,老者宠的很,不敢大答,又道:“他说老母鸡以前会飞,后来吃多了飞不起来了,现在正在练习怎么飞。”
    小女孩拍着手笑道:“老母鸡也会飞吗?我怎么没见过?”
    老者也是哭笑不得,这个臭小子,摆摆手让赖阿三下去。
    赖阿三见老爷果然不追究他的责任,心里暗暗高兴,又见老爷也没有十分生气,心里又暗暗失望,自己传了两句话都十分粗俗,以老爷子的身份地位竟然没有生气,也是十分奇怪,难道就是因为把二小姐逗乐了?不可能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个时间二小姐会在老爷子的书房,难道他提前打探过了?越想越是不得其解。
    这时,一个白衣书生进了老者的书房,恭敬道:“父亲,您找我。”
    老者点点头,递过一幅字,正是他刚写的那幅。书生接过去一看,说道:“原来是这篇文章,儿已经读过了,写的很不错,听说是本县少年所做,怎么,父亲对这个少年感兴趣?”
    老者道:“你还未能洞察这篇文章,你说那位会怎么看?”说着指了指天上。
    书生思索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老者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反应还不算慢,他是我的学生,我怎么会不了解他。我不知道这个少年有没有这个意思,如果有,那才真是可怕。我让你亲自去请他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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