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越聚越多,少说也有四五百,起伏的声浪振聋发聩,估计城外都能听见,而且他们喊的只有两个字:骁王!
    这是要拉壮丁起事的节奏啊,吕骁心底一片茫然,他可没想扯起大旗逐鹿天下,更不想去长安跟着汉献帝作死,他只想换一匹蜀锦送给老娘!
    这时有一雄武少年越众而出,躬身执礼道:“在下愿为骁王牵马坠镫、卫护左右,恳请殿下收纳!”
    居然有人想做自己的亲兵,吕骁抬头一看,只见那少年高约七尺八寸(188左右),灰衣白袍,长发披散,额前覆一白虎抹额,颇有羌人古风,再看他面容,眉如黑狼腰、眼似幽潭洞,面阔鼻挺,形如岩壁,好一副雄迈昂扬之姿!
    吕骁见他形貌出众,暗暗赞了声好,又问道:“足下何人,家居何地?”
    “在下凉州马孟起,司隶部扶风郡人。”
    扶风郡,吕骁略一思索,想起这是sx的古地名,忽然他浑身打了个机灵,复问道:“你是马超?”
    马超面上一呆,继而大喜道:“殿下如何识得某之名姓?”
    “西凉马腾父子忠义之名远播四海,将军何必自谦?”吕骁随口打了个哈哈,昔年,马腾、韩遂在凉州造反,后为董卓所败,十足十的叛臣贼子,哪有什么忠义之名,马腾之忠义,皆是罗贯中的杜撰!
    马超见吕骁称自己为将军,惶恐道:“臣不敢僭越。”他瞟了一眼下面兀自呐喊的民众,建议道:“殿下,如今民心可用,该当登记造册,收编民壮,而后整肃军容,图谋西进啊!”
    “啊……哦……”
    一到具体实事上,吕骁就头大,他哪打过仗,这可不是读两本书、扯两句淡就能搞定的,专人理专事,还是交由马超来打理吧,马超有一半羌人血统,且自幼随父征战西北,对军旅之事再熟悉不过,得令后立即让亲随去收编民壮。
    吕骁见他也有亲兵跟随,不禁有些纳闷,他西凉马家也算是历经宦海,如今更是称雄西北,他坐在家里不动也可掌兵,怎么忽然投到自己身边做起亲兵来了?
    难道这小子想在天子跟前混了脸熟,顺便混点好名声,以戴罪立功?
    名声,在这个时代很重要,有钱无权者,只要散出家财,就有机会结交贵胄名士,打响自己的名头,然后或举孝廉为官,或为诸侯所谋,东吴鲁肃走的就是这条路;无钱无权者,又不善谋略,那就只有以武艺晋身了,君不见那些勤勤恳恳奋战了一辈子的名将,有不少都是没钱也没权的,譬如张辽、赵云、关羽……有权的就不必说了,权乃钱之眼,自古如此,更何况是在以士族著称的三国时代,权力大多在各个士族中间打转儿,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袁绍了,四世三公、播名海内、威震河朔。如此,声名远扬之后,才会有更多的人依附。
    马超年纪不大,脑子倒还不笨,还懂得借骁王的名头给自己镀金,想通了前因后果,吕骁对马超顿时没了好感,而且自己这张虎皮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扯破了,就算万事顺利,李傕郭汜被赶出了长安,面见天子的时候所有虎皮都得穿帮!
    想到此处,吕骁为自己的大嘴巴暗暗后悔,正忧愁何去何从时,旁边徐氏焦急地低语道:“骁儿,假冒皇亲国戚可是夷三族的大罪,你怎能信口乱说?”
    “娘,咱们跑路吧。”
    “跑路?”
    趁马超忙于军务,底下民众吵嚷登记时,吕骁拉起徐氏的手,就往旁边小道上走,马超嘱咐完毕,回头一看刘骁没了,不禁茫然,亏得他身量够高、眼力够好,很快便发现了刘骁的身影,招手大喊道:“殿下往何处去?”
    吕骁没好气地回道:“如厕!”
    马超分拨了几个亲兵跟随吕骁,又喊道:“如今城中纷乱,殿下且莫乱走。”
    吕骁见马超派人前来照应,逃也没法逃了,气呼呼地撩开衣袍,对着墙角撒起尿来,尿完回到裁缝铺,搬了张矮几当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满脸愁容,此时汉人皆是跪坐,他这么一坐特别醒目,人们都好奇地望进来,徐氏悄悄掐了吕骁一把,吕骁哎呦一声跳了起来,埋怨道:“娘,你掐我干什么?”
    徐氏不便明说,仍只是粉面含煞地瞪着吕骁,那裁缝铺掌柜也在近前,偷眼打量二人,心中将信将疑,吕骁昂头道:“看什么看,再看诛你十族!”
    明代大儒方孝孺拒绝为燕王朱棣草拟诏书,被灭了“九加一”族,祸连亲朋八百余人,未来的事裁缝铺掌柜自然不知,但听得诛族二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急忙以大礼相拜,祈求宽恕,他先前见二人形如乞丐,对他们的身份有所怀疑,然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万一是真的,岂不惹下了大祸?
    吕骁摆手让他一边去,转头看向门口,马超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人,作文士打扮,但观其面相粗砺,举止随意,应该是西北一带的将领,果不其然,马超向吕骁引介的这位是李傕郭汜的部将杨奉,现今官拜骑都尉。
    吕骁心头一跳,这边正商量着讨伐李傕郭汜,马超却领了一个李傕郭汜的部将进来,他这是要干嘛?
    “殿下勿忧,杨将军与吾至交,一向倾心汉室,恨不能手戮二贼以报效天子……”
    马超正在解释,杨奉屈身一拜,打断道:“此间不是说话之地,殿下、孟起,请随我来!”
    马超杨奉伙同一班士卒,拱卫着吕骁徐氏向外走去,徐氏仍旧拉着吕骁的手,吕骁感觉到她手心里满是汗水,再看她面容,虽艳若春桃,却是古井不波,一脸地坦然,吕骁暗暗心惊,这些人都好能装啊,自己编的胡话他们真的信了?还是另有所图?
    吕骁心里七上八下的,刚走出去几百米,又有一个人加入进来,那人年约五十上下,面相清矍,风度翩翩,长髯随风舞动,双眼精芒闪烁,一看就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他先是对马超二人微微一笑,继而对吕骁微躬行礼,马超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责怪对方执礼不恭,几人来到一处隐秘奢华的行馆,又将吕骁推入上首,然后各分次序坐了。
    吕骁对那年长文士很是在意,一落座就问道:“阁下是……”
    马超到底年少,又是武人性子,不等那文士自答,就拾起话头儿,道:“这位亦是汉室良臣,姓贾名诩字文和,迫于时势才屈身事贼,如今正打算辞官而去,我二人来到弘农便是想追回贾公,共谋大事,不想竟遇到了殿下。”
    贾诩这才抬起屁股,直跪在垫子上,双手抱圆,恭行大礼,对方行此大礼,一般都要回拜过去,吕骁却还在发愣,旁边徐氏在他大腿上猛掐了一把,几乎把肉都拧下来了,吕骁惨呼一声跳了起来,室内满座均愕然地望着他,他脑中机灵一抖,瘸着腿跑下去,拿住贾诩的大手道:“原来是贾公,贾公机谋善变、每每料敌先机,堪称我大汉第一谋士,有贾公在,何愁大事不成?哈哈哈……”
    马超杨奉见骁王失态,还以为他对贾诩屈身事贼心存不满,忽见骁王大喜,这才放下心来,贾诩见吕骁对自己如此重视,不禁感激涕零道:“臣身为汉臣,却不能为汉室谋划,屈身于李郭贼众,浑噩度日,每思及此事,常夜不能寐,如今若不能去,唯有一死以报汉室了。”
    说罢贾诩哽咽再拜,这次吕骁脑子清醒了,回了他一个同样的大礼,礼毕,二人互相对视,吕骁发现他眼中虽有泪水,神态却毫不悲戚,显然是假装的,这哭功可真是一流啊,眼泪说掉就掉,不知较之刘皇叔如何?
    闲话少叙,酒菜呈上,吕骁看着面前一盘盘珍馐,不禁食指大动,其实这些东西实在算不得什么,连个炒菜都没有,大多是煮出来的,稍微靠谱点的就是烤牛羊肉,即便如此,还是让吕骁暗暗吞了下口水,因为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
    可是这个冒牌骁王还得假装下去,饭只能一口一口的吃,席间马超谈起吕骁在裁缝铺门前那番豪言壮语,盛赞吕骁少年英雄,来日必是一方雄主,贾诩也点头附和,吕骁对贾诩的神态变化一直多有留意,对于这个乱舞天下的老狐狸,吕骁可是提防的很,三国第一谋士或许不是他,但若论三国第一鬼才,必是他贾诩贾文和!
    吕骁细细揣摩贾诩附和时的表情,感觉确是真心赞赏,这才放下心来,拿起筷子大快朵颐,马超杨奉三人互相请酒,吕骁把身前的空耳杯晃了晃,示意仆从也给自己斟上,马超愕然道:“殿下……”
    吕骁一把抢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三国的酒味儿,他早就想尝尝了,细品慢咂了几口,喃喃道:原来是米酒,度数太低……
    贾诩等人看向他的表情满是惊异,对视一眼后,心中均想:以幼童之身行此豪迈之事,果非等闲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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