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宝臣在汪大人府前站着,一时间过往之事都在他的脑际浮现,汪乔年高考失利、钱塘江大水、失去知觉,接着就身处明朝了。很多事情他无法理解,更不能解释,他甚至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只是这个梦很长,自己总也醒不来。
    想到这里,他的额头渗出汗珠来,这真是太可怕了。他在后世看过美国大片《盗梦空间》。电影里有一套关于梦和意识的理论,说是如果人坠入意识的深渊,将有可能永远也醒不来。这个人会将梦境认为是真正的现实,并徜徉其间,而梦境也会受意识的影响而不断改变。换句话说,人的意识能够关照到的事情全部都会顺着人的意识发生,一切都会合情合理,所以人不会察觉自己其实在做梦。而意识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没有,自己并不知道,也无法验证。
    柴宝臣越想越感觉害怕:世界那么辽阔,而自己是熟读明史的,难道眼前的世界是自己用意识建造的?譬如这个小房子,本来就是自己内心的写照?那么刘婉儿身上的伤也是自己想出来的?不对!柴宝臣否定了自己现在在做梦这种想法。一个人的脑力再强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刘婉儿、魏苏、师父,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思想,有他们自己的情感,这一点绝不可能靠想象来完成的。何况自己和刘婉儿下围棋,几乎没赢过,这一点就更能说明自己是自己,别人是别人。
    柴宝臣感觉大脑有些乱,他用手摸了摸额头,有种眩晕的感觉。这时,有人喊道:“柴大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柴宝臣一看就知道这是汪奂大人的儿子,汪公子长得竟也像自己后世的父亲!
    他看了看汪公子,拱手行礼道:“岂敢。我早就想到汪大人府上拜会一下。”
    汪公子一看柴大人一点儿官架子都没有,很是喜欢。但是他并不清楚自己的父亲和柴宝臣之间的关系。汪大人也很少和家里人说起朝中的事,特别是这个汪公子,贪玩,不务学业,汪大人不喜欢他。
    汪公子说道:“那就请大人进寒舍一叙,我家定会蓬荜生辉的!”
    柴宝臣也不客气了,他心里有很多谜团,希望能够在汪府找到答案。于是说道:“好!”就跟着走了进去。
    刚走进院子就闻到了很重的硫磺味,他疑惑地看了看汪公子。汪公子注意到了柴大人的表情,说道:“柴大人,你是不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硫磺的味道,对不对?”柴宝臣问道。
    汪公子惊讶地看着柴宝臣,说道:“没想到啊,柴大人的鼻子这么灵!确实是硫磺,可还不止硫磺呢,我这里还有硝。说来令大人见笑了,我从小就不喜欢读《朱子语类》,平时就在家捣鼓火药的制作,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发明出来威力巨大的火药,好让自己青史留名。”
    柴宝臣奇道:“不曾想到汪公子竟有如此大志!不知你发明出来了没有?”
    “啊,柴大人,你真的认为这是胸有大志的人应该做的事情吗?可是我父亲对我很失望,他希望我攻读四书五经,早日中个举人。我现在已经意识到当硝石在火药中的比重是硫磺和木炭之和的时候,火药威力会非常大!”
    “啊!你这么牛!这已经很接近现代火药的比例了。”柴宝臣惊讶地说道。
    “什么牛?什么是现代?”汪公子奇道。
    柴宝臣心想,诺贝尔研究黑火药的成果也不过如此,真没想到汪公子在明朝就已经发现这个比例了。柴宝臣不禁敬佩汪公子才智过人,看来古代读书人为了科举只读圣人之书在一定程度上不知道扼杀了多少优秀的科学家。他当然不能告诉汪公子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只得绕过这个话题,说道:“我建议你制造火药时将硝、磺、炭的比例定为硝占百分之八十,磺和炭各占百分之十。也就是硝八斤,磺一斤,茄秆灰一斤。这种火药被称作黑火药,你可以试一试!”
    听完柴宝臣的话,汪公子马上陷入深思,突然说道:“啊!怎么我就想不到呢!我的胆子真是太小了,我竟然不敢过多地提高硝的比重。柴大人,恕在下失陪,我这就去试验了。”只见汪公子朝一间堆满各种杂物的屋子走去。
    柴宝臣看出来了,汪公子是个科学家,痴迷于研究化学。这样的人生在古代,即使有什么成就恐怕也很难得到当时士林的认可。但要是放在近代社会,肯定会满足一个迫切需要侵略和掠夺的殖民国家君主的器重的,取得发明专利,甚至赚的盆满钵满。
    柴宝臣想着这些,就自行在汪府内走了走,这座宅院并不太大,到了后世,已经被沈姓富商买走了,他们将院子拆掉,建成了别墅。记得沈家建造别墅的时候漫天的灰尘撒到自己家的房子上,他们的工人还在脚手架上往地面乱丢烟头,害的自己家里都不敢往门前堆放烟花成品了,想到了这些,不禁有些心酸,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柴宝臣想父母亲了。思绪正在肆意地飘荡,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接着一股热浪传来,柴宝臣被炸飞了天,在天上柴宝臣看见整个汪府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接着柴宝臣重重地跌在院墙外,头一昏,没有知觉了。
    过了不知多久,柴宝臣听到一个声音::“快来看,汪乔年流泪了,他流泪了!”
    “哪里啊?”一个疲惫的声音传来。
    柴宝臣感觉头很疼,浑身没劲,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比较陌生,一间不算大的屋子,周围的墙壁都被刷的白白的,空气中都鲜花的味道。他试着转了转头,看到两个人正在关切地看着自己,他们身后是许多仪器。
    柴宝臣想抬头手来,可是手上被扎了针,像是在输液。眼前的一切令柴宝臣很惊讶,他眼睛好像适应不了房间里的光线,刚睁开又闭上了。缓缓地说道:“太亮了!”
    “什么?他说什么?”一个男人问道。
    “我听他说太亮了。什么太亮了?”一个女人问道。
    “哦,是灯!他很久没有睁开眼睛了,所以还不适应。我这就关掉灯,你把手电打开。”男人说道。他激动地走向门口,把灯关了,整个屋子一下就黑了。只剩下一个小手电还在发着微弱的光。
    “这手电多久没充电了?”男人问道。
    “这是汪乔年上高中在寝室看书用的手电,一年多没有充过了。”女人说道,语气中带有激动。
    听到这里,柴宝臣猛地一惊,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牵动的盐水瓶剧烈地晃个不停。
    眼前的两个人惊讶地看着柴宝臣,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醒来了!”
    “爸妈!”柴宝臣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双亲,他用力地扭了扭自己大腿上的肉,叫出了声来。
    “傻孩子,你怎么掐自己呢?”妈妈心疼地说道。
    “傻孩子,快躺下。”爸爸关切地说道。
    柴宝臣突然呜呜地哭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他开口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汪乔年的父母激动地说道:“不是,你不是在做梦。你看我们不是在你身边吗?你昏迷了十九天了!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过来。”
    “昏迷了十九天?”柴宝臣很惊讶,怎么才昏迷十九天?着急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乔年,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爸爸问道。
    “乔年。”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对了,我本来就叫汪乔年。柴宝臣开始回忆昏迷前的经历,“那天的事我还记得一点儿。我去看钱塘江大潮,嗯,那天是农历的八月十七,潮水很大,由于心情不好,所以就想来点刺激的。于是我翻过铁丝网,到岸边看潮水。谁知潮水竟然会那么大,一下子就把我裹进去了,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柴宝臣说道。
    “哦,之后你就不省人事了,不记得也正常。当时你被一个浪卷进去了。江岸救援队也很难下水救援。说来也巧,就在岸边惊呼声过去,大家纷纷报警的时候,一个浪头又把你推回了岸边,有几个水性好的热心人翻过护栏,把你救了上来。之后,你一直昏迷,但现在已经是第十九天了。”
    柴宝臣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禁有些疑惑:“爸妈,这是在医院?”
    “是啊。怎么了?”妈妈问道。
    柴宝臣怀疑自己还是在做梦,因为这间病室一看就知道是豪华病房,只住一个病人,而自己家里卷一些烟花,并没有多少钱,连房子都买不起,一家人蜗居在一个狭小的房子里,怎么可能让我住进这么豪华的病房?
    爸爸看柴宝臣若有所思,很是关切,问道:“孩子,你有什么心事吗?”
    柴宝臣心里想着,自己后世确实叫作汪乔年,父母确实也很疼爱自己。但是眼前的父母是真实的吗?如果不是真的,那他们只是自己意识里的事物?难道说自己已经坠入意识深渊之中了?
    想到这里,柴宝臣不禁吓出来一身冷汗。他疑惑地看着父母,不知道自己的怀疑和内心的恐惧会不会引起他们的变化。父母会不会突然对自己怒目而视?
    “孩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妈妈,你好不容易醒过来,可别犯傻了。”妈妈垂泪道。
    看到这里,柴宝臣说出了内心的疑问:“我住在这么豪华的病房里,每天要花很多钱吧?你们天天守着我,还怎么做生意?”
    “原来你是担心钱啊?孩子,真是个孝顺孩子。你不用担心钱的事。”爸爸抬头看了看盐水有没有滴完,说道:“前不久,就在你去杭州的时候,我和你妈发愁,小房子和上面搭建的板房已经不够用来存放烟花的了。于是我和你妈索性趁着夜间向地下挖,想学着新闻上的人挖出几间地下室来。谁知道,还没挖出一米深,就碰到了硬东西,仔细看看,原来是个木头箱子。我和你妈小心翼翼地把箱子上的土清理出来,然后打开箱子,一看,惊呆了。里面放着许多瓷器,而且都是价格不菲的宝贝啊!
    我们你妈的心突突直跳,心想,挖出了宝贝,这不是得上交啊,自己又不敢拿出去卖。这要是被逮到私自贩卖文物,那可是要坐牢的啊。还好你妈细心,指着箱子底说还有东西。我就把上面的土扒拉掉,拿出一个油纸包。你妈文化比我高,当下将油纸包拿到灯下,带上花镜。她一层一层地将油纸解开,小子,知道吗,油纸一共包了二十层!你妈剥到最后,手都在抖!
    最后,终于把油纸剥完了。显露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许多字,还是让你妈说吧,我记不全了。”爸爸说道这里,很激动,他喝了一口茶。
    妈妈看着柴宝臣说道:“上面写着:正统五年,柴宝臣将军剿灭倭寇有功,朝廷重赏。而汪奂大人家中莫名失火,唯一的儿子死于火海,家中上下尽被烧完,只有孙儿汪有树并数名仆役侥幸逃生,财产损失巨大。柴宝臣将所有资财全部送给汪奂之孙汪有树,帮其渡过难关。汪家经此一难,家道中落,再也无力在灰烬之处建造新宅,只得任由荒废。汪有树经此教训,特将柴将军所赠财物中的一部分精美瓷器埋入祖父幼时读书的老宅地下,以备将来子孙穷困潦倒时发掘变卖。写入县志,后人博学而无资财进京科考者,可取而用之。”妈妈说道这里,又看了看孩子的爸爸。
    爸爸说道:“我去了城建局和博物馆,终于在地方志中查到了这段话,咱们家还真没有谁在汪大人后用功读书的,都是卷花炮,从汪有树一直卷到我现在。而且科举早就被废除了。就是有学问的人也不一定去看繁体字的书。所以县志里的这段话也没有引起人注意。我拿着县志又咨询了律师,知道按照法律规定,这些财物可以归汪家后人所有。于是我就变卖了其中的两个瓶子,得到了六十万,这样才有钱给你看病的。”
    柴宝臣听完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是祖上有先见之明,提前将宝物埋在了地下。想明白后,柴宝臣心里一酸,抱着妈妈就哭了起来。
    爸爸在一旁说道:“小心,别被盐水的针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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