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噩梦让吕汉强大急,这一急,这睡梦中的一声大吼却让吕汉强激灵一下醒来,还没睁眼,不由先长出一口气:“原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但是,小妹的声音再次在耳边真切的响起:“哥哥,救我——”
    吕汉强摇摇还昏沉沉的脑袋心中暗道:“难道我现在还是在梦中?但是,小妹的声音怎么如此清晰?”猛然觉得不对,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小妹遇袭。
    愤然睁眼看到的情形,立刻让吕汉强的心如同坠入万丈深渊。
    小妹正被几个龌蹉的汉子拿在手中,她弱小的身子在拼死挣扎,张着一双无助惊恐的大眼睛,伸着无助的双手,正拼命向吕汉强嘶喊求救。
    吕汉强热血上涌,双眼血红,立刻虎吼一声就要跃起拼命,但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浑身不能动弹半点,低头一看,不由绝望哀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像个粽子般捆得结结实实,转头看向原本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大顺军的将军,他也已经被几个穿着破烂肮脏红色号坎的汉子,拿着刀枪,死死的抵住,虽然满脸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再看他手下那些兄弟,更被一群穿着同样褴褛破烂号坎的汉子,拿着刀枪逼在一起,成为那伙人的俘虏。
    现在,吕汉强真的感觉到绝望,真的感觉到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绝境。
    “各位好汉,有话好说,千万别伤了我家小妹。”现在的吕汉强根本就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一伙是什么人,这时候,也只能放下愤怒与不甘,低声对那些汉子软声哀求,希望他们能高抬贵手放了自己小妹。虽然这种想法近乎于不可能,但他还是在做最后的努力。
    “和尚,没有用的,他们是大明的官军。”那个被几把大刀逼住的大顺将军苦笑着对吕汉强道。
    官军?吕汉强一时还没回过味来,一听是官军,不由希望大升,立刻欢喜的道:“是官军就好啦,快快放了我们,我和我的小妹是大明良民。”
    吕汉强的话音未落,立刻就在身边前后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尤其是在吕汉强不远处那篝火旁,一个人的笑声更高更大,也更狂,就好像他听到了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吕汉强转头看去,这才注意到,这时候,天早就大亮,原本那堆篝火已经熄灭。就在那堆熄灭的篝火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身上穿着残破的铁甲,头上带着已经生锈的铁盔,一缕红缨也掉了颜色,稀稀拉拉的所剩无几,正用一把大刀在昨晚吕汉强等吃剩下的马骨上,仔细的剔着残存的肉丝,一面大笑,一面将那可怜的一点肉丝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看装束打扮,的确是大明官军的一个将官。
    “大明良民?哈哈哈,这地界上还有大明良民吗?”那汉子将手中已经剔的干干净净的马骨,随手丢到篝火的余灰里,止住笑声,将大刀插入腰间的刀鞘里,拍拍手上的灰烬站起来。转过身,用鹰一样的眼睛紧紧的盯住吕汉强道:“大明良民?这地界里只有流寇的乱军,只有投降满清鞑子的汉奸,只有成了奴才的走狗,放眼望去,哪里还有大明的良民?”
    被这一问,吕汉强不由默然。是的,现在,在这山东地界,正如这位将军所言,要么便是被李自成抛弃的流寇乱军,要么就是遍地的汉奸走狗,要么便是已经成为奴隶,逆来顺受的小民,放眼望去,哪里还有大明的良民?
    而同样被朝廷抛弃的官军,有些良心的,早就已经成为打家劫舍的杆子,更多的便早早的投降了满清,成为屠戮汉人的帮凶。尤其这大明官军,早就烂掉了,即便没有国破的时候,也已经成为害民的主力军。这明末的官军所过之处,正是匪过如梳,兵过如剃,杀良冒功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已经连流寇都不如。要不也不至于在这明末,围剿流寇十几年,反倒是越剿越多,直到天下汹汹不可收拾。现在自己落到他们的手中,已经是全无生理了。
    悲哀的看看远处已经无力挣扎的小妹,心如刀搅,自己一个男人死了,不过是一刀的痛苦,而自己小妹,一个如花的女孩落在他们这群穷凶极恶的官军手中,那样的结局一定是生不如死。
    “喂,我倒是有件事情问问你们这些腌臜东西。”那个官军将官慢条斯理的走到吕汉强和那个大顺将军中间,然后大马金刀的坐到了一块石头上,左右看看他二人道。
    此言一出,不由得让绝望中的吕汉强生出一点希望,只要不是当场砍了自己,那一切可能便会有转机。自己死与不死倒是无所谓,只要能讨得小妹活下去,也就心甘情愿。
    于是赶紧满脸带笑的紧声问道:“将军有什么疑问?小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将军闻听吕汉强的一番话,不由得咦了一声,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半天,嘴里啧啧有声道:“咦?就凭你这几句文绉绉的回话,还没看出,你还是个识文断字的先生吧。”
    吕汉强闻听,心中的希望更胜。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整个大明的文化基础非常低下。一个文化人,那就是凤毛麟角,被所有的人尊重。一个村子里要是有个童生已经是了不起的人物。沿街相遇,即便是豪强地主都要拱手,尊一声先生,而那些升斗小民,更是要早早避让道边,深深施礼下去,不敢有半点礼数错失。
    尤其这大明更是重文轻武,军汉更是粗鄙不文,像这样的下级军官更是大字不识,于是,在他们的心中,对于文人就不单单是尊重,而是敬畏了。
    想到这里,吕汉强连忙接口道:“小的幼时家道还算殷实,被父母送上私塾读了几年书,倒是认识些字。”说这话的时候,尽量装作一脸谦虚,但看那将官脸上已经不由自主的露出尊重艳羡的表情。吕汉强干脆咬咬牙,干脆就将自己说成个秀才,好好吓唬吓唬这个将官,说不定还能救下自己两人的性命。再说了,这时候,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们也根本无处考证自己言语的真假,也不怕被拆穿了身份。
    于是,稳稳心神接着道:“不才还在崇祯十年考中了秀才。”
    这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那大咧咧坐在石头上的将官惊慌站起,紧走几步赶到吕汉强面前,双拳抱起深深一礼,嘴里已经是连连道歉:“却不知道先生还是一位秀才公,我这里失礼了,却要秀才公恕罪恕罪。”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属下大声喊道:“来啊,赶紧与秀才公松绑,快快。”
    但看属下手脚不是麻利,干脆自己转到吕汉强身后给他松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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