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似乎已经看见姜昫被杀的惨状。
    萧妃则是满脸的绝望,她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出了什么缘故,为何会变得如此的愚蠢。
    梁王当年在洛阳都没有同意效命于她们母子,现在掌控主动,掌握大权的是梁王,她们凭什么要求梁王扶持姜昫登基?
    啪!
    萧妃一巴掌抽在姜昫脸上,剧烈的疼痛迫使姜昫冷静下来。
    “你又打我。”姜昫冷冷的看着萧妃,威胁道:“不要以为你是我生母,到时候我登基就一定会奉你为太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他疯了。”萧妃痛苦的捂着脸。
    皇后默然的点了点头,言道:“进了城,让护卫将他控制住,不准他出去。”
    她不敢想象,若是梁王听到今天姜昫说的这番话,她们的命运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说姜承枭是异姓,他可能会因为忌惮自己的名声受损而会选择息事宁人。
    但是姜承枭不是,他是皇族。
    他的背后还有山东士族,还有十几万将士,他若是想找个理由杀了她们,再简单不过。
    甚至,他可以不接受她们,将她们赶出并州。
    到时候,迎接她们的将会是什么?
    她不敢想!
    姜昫下了马车,找到尉迟迥。
    “尉迟将军忠心耿耿,等到了太原,我一定要重重的封赏你。”
    尉迟迥拿着水壶正准备喝水,听了姜昫的话不由得好笑。
    “不必了,这是我的本分。”
    姜昫道:“老将军谦虚了,当得起。”
    尉迟迥低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可怎么办呦!
    看样子三皇子还是不死心啊。
    到了太原,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别说封赏,你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就不错了。
    姜昫低声道:“进城之后,还希望老将军护我左右。”
    尉迟迥摇了摇头,道:“进了城,自会有梁王派人保护殿下,我好久没去梁王府看望女儿了,只怕没时间。”
    姜昫顿时一怔,他这才想起来,尉迟迥的女儿是姜承枭侧妃。
    他在原地呆了许久,最后一跺脚,留下一句话。
    “天杀的恶鸟!”
    看着姜昫的背影,尉迟迥摇了摇头。
    若是不知足,只怕此子难享天年啊。
    太原城外。
    姜承枭一袭青衫,袖袍鼓荡,身子挺拔的立在大军之前。
    其身后是三千骑兵,军中诸将,太原郡大小官员。
    “今天什么日子啊,梁王殿下要这么隆重?”不知情的官员有些奇怪的询问身旁的王洵。
    目前刘崡筍伤势虽然好转,但是却不宜外出,故而太原郡的事情还是姜承枭管理。
    投桃报李,姜承枭立即将王洵提拔成太原郡主簿,让他协同自己处理太原郡的事情。
    对这个安排,王洵自然是感到非常的满意,梁王果然是个晓事理的人。
    王洵低声道:“梁王殿下的母亲从洛阳逃了出来,今日是来迎接赵王妃的。”
    官员恍然大悟,梁王殿下的母亲不就是赵王妃么,那这么说来。
    “赵王来了?”
    “这个......倒是没有。”王洵道:“行了,不该问的别问。”
    实际上王洵也有些奇怪,这个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迎接太后的呢。
    洛阳的事情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现在该造反的已经全部造反了,太原的大小官员伸长着脖子等梁王反馈。
    到底是登基称帝......还是直接前往洛阳扶持幼主。
    王洵也在私下里试探过姜承枭几回,但是并没有得到姜承枭的答复。
    从本心而言,王洵自然是不想姜承枭去洛阳的,毕竟姜承枭才是他们扶持的对象,而不是洛阳的那个儿皇帝,更不是宇文述这个奸贼。
    现在宇文述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谋害皇帝、篡位、乱臣贼子、所有的恶称都加诸在宇文述的头上。
    他宣布小皇帝登基之后,天下没有一处给他答复,所有人都默契的忽略了宇文述,好像宇文述不存在一样。
    这就已经表明了大家的态度。
    我们不认可你!
    更不认可洛阳的皇帝和朝廷!
    但是,沉默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大家还是要拿个态度出来的。
    可是奇怪就奇怪在这个地方,不论是并州的姜承枭,还是关中的李源、于秉鸿、魏弘等人全都没有反馈。
    好像他们几人商量好一样不说话的。
    至于南方的萧梁和南陈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他们本就是反贼,怎么会掺和这种事情。
    青州的李法主和河北南方一带的暴匪也是一样。
    王洵暗自苦恼,梁王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便在此时,远方出现一面大旗,其左右两边是甲胄在身的黑鹰军,在其后便是几辆马车,车中的就是姜承枭的母亲赵王妃郑氏,以及赵王府的一众家眷。
    不过让官员们惊讶的是,黑鹰军全军缟素,白幡飘荡,这分明是‘白事’啊。
    谁死了?
    所有人心头都冒出这样的疑惑。
    姜承枭看着逐渐接近的黑鹰军,心中独自叹息一声,缩在袖袍中的手掌不由得握紧。
    昨日,赵王亲卫找到他,将赵王妃即将抵达的消息告诉了他,同时告诉他的,还有赵王在洛阳太庙自戕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姜承枭枯坐了一夜,想了很多关于赵王的事情。
    然而他发现,他貌似从未对赵王说过心里话。
    他与赵王其实很陌生。
    如果说真的有感触的话,那就是他再也没有靠山了。
    心中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是的,虽然以往他总是只相信自己,但是遇到事情,他心里还是会下意识的觉得赵王会帮助自己。
    现在赵王不在了,他感到了孤独......轻微的无助。
    换句话说,他现在的压力很大,因为他要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一个人面对人心险恶。
    再没有人是他遮风挡雨的庇护所,再没有人会因为赵王而礼遇他。
    他的人生没有了来去,只剩下了归途。
    所有的一切,必须要他自己争取。
    身后虽有万千誓死效命的将士,然此刻姜承枭却感到了彻骨的冰冷。
    像是一只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逼迫他变得更强大,更冷血。
    因为没人可以成为他的后盾,他要自己成为最强的盾。
    既是为了保护自己,更是为了保护家人。
    “二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姜承枭喃喃念诵,眸子坚定无比的看着接近的车驾。
    无所畏惧!
    谁挡在他的面前,他都将碾压过去,碾碎他!
    身旁的裴宁清听清楚了姜承枭说的话,他不禁有些讶异。
    虽然梁王这两句并非是乐府诗,听起来像是随意念诵的一样,但是细细品味,竟觉得朗朗上口,而且蕴意也是十分不俗。
    到底是能写出《春江花月夜》的男人啊。
    黑鹰军副将卫仲烮抬手,身后黑鹰军整齐划一的同时停下步伐。
    卫仲烮翻身下马,走到姜承枭身前单膝下跪。
    “末将奉命迎接赵王妃,现已安全归来,特来交令!”
    姜承枭伸手将他扶起来。
    “辛苦你了,卫将军。”
    “末将不辛苦,殿下要保重身子。”卫仲烮劝道。
    卫仲烮已经知道了赵王身死的消息,队伍中就运送着赵王的棺椁。
    姜承枭没说话,越过卫仲烮,走到马车前。
    郑氏此刻已经下了马车,见到姜承枭,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儿!”
    “阿娘,爹爹已经去了,你要保重身子啊!”姜承枭伸手扶着郑氏。
    纵然他此刻心中哀伤,但是身为家人的顶梁柱,他必须要撑起来。
    如果他也哭了,家人们会更伤心,心会更无助。
    郑氏哭的不能自已,姜承枭安慰了好一阵,才将郑氏送回了马车。
    姜承枭路过马车之时,他能听见车中女人的哭泣。
    有乐平的,颦儿的,还有其他妹妹的。
    终于,他走到了棺椁侧畔。
    黑兑等十八人忠心耿耿的守护着棺椁,没有让任何人接近。
    赵王死后,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了赵王妃一行人,而后一起抵达了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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