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拗不过大腿,大抵就是崔世栗现在的心境。
    怨天尤人谈不上,只是他心中不免显得凄凉,上一刻还是称兄道弟的盟友,这一刻如此爽利的抛弃了他们父子。
    他甚至都能听见高巽、卢怀慎等人的心里话,或许这些人觉得自己能出口为崔家说两句好话已是仁至义尽吧。
    只不过相比较这些,崔世栗对太子的态度尤为愤慨,他不惜让自己儿子去东莱郡与崔琦密谋盐田,为的是什么,太子能不知道么,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臣,谢恩!”
    崔世栗叩首在地,那副光景看的殿内大臣无不心有戚戚。
    户部侍郎,晋室的钱袋子,一步踏错,宗族抛弃,贬斥朝堂,个中辛酸苦辣,虽不愿体会,然则互有相通。
    姜承枭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在腹诽,从皇帝的话中不难听出来,这个决定应该是早就做好的,包括对自己的封赏也是提前准备的。
    如此一来,还问大臣有什么意思。
    确立自己在朝中一言九鼎?
    不对,皇帝没那么无聊。
    他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这两件事情皇帝只问了太子的意见,每次都是太子先同意,然后皇帝下的命令。
    看来皇帝不蠢,应该是知道了太子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崔世栗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位子,等此番大朝结束,他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崔世栗双眼无神的模样在旁人看来就是如此。
    见此,裴矩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在崔家打算支持太子的时候就应该想过今天。
    皇帝愿意放过崔家已经算是不错了,虽然这次对崔家的打击也不小,户部侍郎位子丢了,以后崔家在朝堂上的声威将会大大减弱。
    姜承枭揉了揉发酸的大腿,上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一直跪坐着,腿脚发酸不说,又饿又渴倒是真的。
    这可不是在家里面跪坐,还能倚在靠木上缓解一下腿脚压力,光明殿内的大臣哪个不是腰背挺的笔直。
    当然,上了年纪的不算。
    比如萧旦,这位老大人就是佝着腰。
    不过姜承枭估计他也快坚持不住了。
    “咳咳。”
    注意到姜承枭的小动作,赵王的咳嗽声及时传来。
    姜承枭:“......”
    要不要这么关注他,每次小动作都要提醒。
    稍稍提振精神,姜承枭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竖耳等待着下一个议题。
    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了吧,这段日子最大的不就是青州的事情么。
    或许他的刺杀也算一件?
    很快,韦施纶给了他答案。
    “启奏陛下,赵王世子被刺杀一案,臣已经有了眉目。”
    姜承枭稍微怔了怔,不会吧,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事情是谁做的,怎么会允许韦施纶在这里提出来。
    “说。”皇帝依旧言简意赅,不过眼睛却是看了看太子。
    太子此刻完全顿在原地,脸上只是不停流汗,他不停擦汗。
    韦施纶微微欠身,“根据昨日刺杀赵王世子的刺客证词,其幕后指使者乃是东宫洗马,卢亮。”
    轰!
    平地惊雷一般,下面的大臣全部吵吵起来。
    裴矩瞳孔亦是猛的一缩,心中思绪快速闪过,仔细推敲着这件事情,其目光在太子、齐王、姜承枭三人身上来回扫视。
    镇定如高巽、卢怀慎等人亦是坐不住了。
    尤其是卢怀慎,他几乎在韦施纶话音落下的同时就站了起来,由于情绪有点激动,还稍稍崴了脚。
    “启奏陛下,臣有话说!”
    废话,你能没话说么,卢亮是你孙子。
    姜承枭眯了眯眼,等待着卢怀慎的狡辩。
    如果口才不行,崔世栗可就是前车之鉴啊。
    “可。”
    皇帝依旧风轻云淡,淡漠的让人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光明殿内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卢怀慎的表演。
    卢怀慎拱手道:“启禀陛下,臣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东宫洗马卢亮与琅琊郡公素无恩怨,岂会以身犯法刺杀琅琊郡公。依臣之见这是有人故意行刺,从而嫁祸给卢亮。”
    沉寂了几个时辰的齐王终于有了动作,他不急不缓的站了起来,朝着皇帝拱手,“启禀父皇,儿臣有不同看法。”
    “说。”
    皇帝看了看齐王,似乎不意外齐王会站起来。
    齐王看着卢怀慎道:“卢大人这话说的可不对,谁说卢亮与青雀没有恩怨的。”
    这话让姜承枭愣了愣,他什么时候和卢亮结怨了,这位东宫洗马他还不认识呢。
    “还请齐王殿下矫正。”卢怀慎不卑不亢的看着齐王。
    齐王冷笑,“卢亮心嫉青雀在青州彻查之功,谋害于他有何不可?”
    姜承枭很无语的看着齐王,这算什么,强行扯太子?
    怎么总有人看别人吃屎要亲自尝试的。
    吃屎它就这么吸引人,这么香么。
    他吐了,真的吐了,齐王找借口扯上太子,你好歹也找个能说得过去的吧,这也太勉强了吧。
    皇帝也显得颇为无语,或者说齐王没有心机是个直肠子?
    他忽然感到很失望,两个儿子没一个是他满意的。
    一个小聪明太多,一个根本不聪明。
    卢怀慎明显也愣了愣,他原以为齐王要爆什么猛料,结果就是这样强行泼脏水的?
    “殿下说的可有什么根据?”卢怀慎登时反驳。
    你要是换个好点的理由他兴许还没这么容易反驳,结果就这?
    “没根据。”
    齐王很光棍的承认没根据,然后看着太子道:“想必太子哥哥是最了解卢亮为人的,要不太子哥哥说说看?”
    卢怀慎见齐王要牵扯太子,当即打断道:“殿下,就事论事,还请正面回应老臣。”
    “不,此事没人比太子哥哥更有发言权,毕竟卢亮跟随太子哥哥久矣,这点小事情太子哥哥是最清楚的了。”
    齐王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卢怀慎,依旧盯着太子。
    “对吧,太子哥哥。”
    赵王眼皮子动了动,看了看齐王,而后缓缓垂目,仿佛他们聊的刺杀案与自己儿子没有关系一样。
    高巽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坐视齐王一再的牵扯太子,他当即起身拱手道:“陛下,此案疑点颇多,仅凭一个刺客还不能肯定凶手就一定是卢亮,依臣之见还需要细察一番。”
    “高相的意思就是往后拖咯?”齐王一转身,大义凌然道:“青雀乃有功之臣却被人三番两次刺杀,现在刺客供出了凶手,但是高相与卢尚书却是一再否认,本王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二人有私心呢?”
    呦呵,这话说的还挺顺口。
    姜承枭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齐王,到现在就这句话威力不错,其他都是废话。
    听齐王骂自己有私心,卢怀慎顿时不干了,卢亮本就是他孙子,要是被坐实有私心,他马上就会成为崔世栗第二。
    “启禀陛下,老臣绝无二心,只是此案疑点重重,断不能仅凭三言两语就轻易定罪吧,这杀人还需要理由呢,卢亮有何理由刺杀琅琊郡公。”
    高巽附和道:“是啊陛下,还请三思。”
    齐王道:“这话就不对了,也许卢亮本身没有理由,但是有人却有理由谋害青雀呢,或许卢亮只是替罪羔羊,或者是替什么人办事呢?”
    这下子,打瞌睡的大臣们终于清醒了,一双双浑浊无神的瞳孔先后睁开,无数视线汇聚在齐王身上。
    姜承枭也是微微愕然,齐王这小嘴皮子挺利索啊,难不成一开始的废话是为了热身...不对,热嘴?
    这话的攻击力可是很大的,基本上潜意思就是,本王知道卢亮没有理由搞刺杀,但是卢亮的主子有理由刺杀。
    卢亮的主子是谁?
    太子!
    正是因为大家都能听明白齐王的潜意思,所以这才来了精神。
    历来皇室的龌龊撕逼大战终于要开始了,虽然过程很惊险,但是也让人感到很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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