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他可以因为自身利益的关系罔顾生命,但是涉及“思想”这样的事情他决不能容忍,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种东西带来的危害。或许它现在很弱小,但是一旦让它得到一个契机,它会向瘟疫一样迅速弥漫,而且不能够阻挡。
    汉末的“大贤良师”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于现在的姜承枭而言,有些事情绝不能够发生。
    “传令下去,今夜二更出发,目标东莱郡牟山!”
    ......
    哗啦啦的大雨弥漫在山东之地,一层又一层的水幕遮蔽了双眼,胡二狗伸手一抹脸上的水渍,抬起头,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同伴背影,头顶上雷声轰鸣作响,脚底下踩在泥水之中,身上穿着统一的晋军皮甲,手中拿着横刀,背上背着盾牌,一道道蓑衣构成的队伍在雨夜之中朝着东莱郡急行而去。
    整个过程非常的安静,没有人抱怨恶劣的天气,所有人都将力气花在了赶路上。身旁偶尔有同伴跌到,立马就会有人过去搀扶,这么做就是为了避免影响行军速度。
    胡二狗很想告诉身旁熟识的校尉,他想休息。但是每当他看见校尉脸上木然的表情,他立马掐灭了心中的想法。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放亮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消息,郡尉让他们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吃些干粮补充体力。但是有一条,不准他们坐下,只能站着吃东西。
    这一条命令很奇怪,休整为什么不让他们坐下,不坐下怎么休息。
    “你说郡尉是不是第一次带兵,哪有不准人坐下休息的,这还不如不休息呢。”胡二狗虽然很想坐下,但是看见周边没有一人敢坐下,他也就老老实实站着吃东西。
    天边逐渐放晴,雨也下的小了许多。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彩,艰难的洒在地面上。
    晋军的干粮很简单,三块干饼一块咸羊肉,另外每名士卒随身携带装着清水的竹筒。用士卒自己的话来说,石头都比手里面的饼好咬。
    “你这个后生懂什么,郡尉这是想快速行军。”
    一名老卒将手中硬如石头的饼掰开,打开竹筒放了进去,随意晃了晃,然后就着喝了下去。不过清水一时半会难以化开大饼,因此老卒也是费着力气嚼着大饼,时不时的撕下一两块的羊肉丝塞进嘴里,尝尝咸味。
    见说话的是个老卒,胡二狗倒也虚心问道:“老哥这话怎么说?”
    老卒咽下干粮,又喝了口清水,解释道:“昨夜行了一夜的路,大家现在都很累,要是让你们坐下,估计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就爬不起来了。”
    “照老哥这么说,我们还得赶路?”一名年轻的士卒问道。
    老卒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按照这个走法,我估摸着应该是进入东莱郡之后,郡尉才会让我们停下休整。”
    几个人的聊天很快被打断,一名骑马的士卒大喝:“所有人收拾行装,跟上队伍!”
    队伍最前方,一面主旗飘扬,上面绣着一个“姜”字。
    姜承枭居于队伍最前列,他浑身都已被昨夜的大雨打湿,明光铠并不是密不透风的铠甲,雨水从身体的关节部位渗透了进去,他现在感受到一股凉意在身上乱窜。
    回头看了一眼,他不禁叹息一声。这就是地方府兵的缺陷,由于只是类似“民兵”的性质,他们一点也比不上十二卫的士卒。急行军了一夜,也不过是走了十几里路,或许也有天气的因素吧。
    他这么自我安慰的想着。
    “下令,全军加速,天黑之前抵达淄川县休息。”姜承枭面无表情的下命令,虽然他们身处齐郡,还没有抵达暴民所在的东莱郡,但是扎营的地方能选城池他绝对不会选在野外。
    “是!”
    ......
    “你说什么,昨夜姜承枭已经率军离开了?”崔云象瞪着葛桓,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紧接着面容由惊诧变成了怒气。
    “你是在同我开玩笑么。”崔云象的声音阴沉的可怕,“五千人行军,那么大的动静你一点没有察觉到?”
    葛桓也知道崔云象这次是真的暴怒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昨夜暴雨,掩盖了他们的声响,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结果发现军营已经空了,他也没有提前给我打招呼。”
    “他凭什么提前给你打招呼?”崔云象顿时冷笑,“这齐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个郡守能置身事外么!”
    “该死的,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他一开始有一点没有注意到,那就是葛桓这个郡守。按道理来说,齐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郡守不可能相安无事,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包庇”罪名,葛桓现在都在蹲大牢。
    但是偏偏没有,齐郡的官吏抓了不少,就是没有动葛桓。他一直都忽略了这一点,现在想想,葛桓极有可能是对方留下的诱饵,专门用来钓鱼的。
    而自己,就是那个鱼!
    他现在已经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姜承枭很可能暗中派人监视着葛桓,甚至自己也因为大意的接触葛桓被对方跟踪监视着。
    如果是这样,那他昨夜突然行军...
    “不好!”崔云象脸色一白,当即命道:“快,给我准备几匹快马,立刻!”
    到最后,他的声线变得尖细,整个人脸庞都扭曲起来。崔云象不敢想象要是被姜承枭发现了琦叔的后果。那将不是他能承担的,他也没那个能力承担。
    葛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崔云象大惊失色的样子也知道只怕是出了大事,他也不敢怠慢,连忙转身下去安排。
    葛桓走后,护卫当即拦住崔云象,“郎君,你不能去!”
    崔云象怒目而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吗?”
    他被耍了,他不该小看那个赵王世子的,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很可能深入调查过,不然他绝不会昨夜突然悄无声息的行军,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护卫坚定的看着崔云象,“郎君,大军已经出发,这个时候我们追上去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在那里暴露了郎君的行踪,只怕是更危险!”
    “不走官道,抄小路!”
    面对依旧倔强的崔云象,护卫再度劝解道:“郎君,琦大人智谋超绝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就算抵挡不住赵王世子,相信他脱身还是没问题的。再者,郎君已经三度传信,想必琦大人一定收到了。”
    闻言,崔云象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背着手在屋内来回的走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道:“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不亲眼看见琦叔...我不放心啊!”
    他怎么能放心,要是崔琦在东莱郡被姜承枭抓住,那不是崔琦一个人的灾难,那将会是整个清河崔氏的灾难!
    这时候,另一名护卫道:“郎君,不久之后郑家郎君就会赶过来,到时候你可借口与他同去。”
    是啊,怎么把这么简单的方法忘记了。郑如意本就是跟随姜承枭过来的,这次再跟去东莱郡合情合理啊,而他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确认琦叔的状况。
    他真是太急躁了,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就有些紧张了。看来自己还需要镇定,还没做到家祖说的“每逢大事有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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