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崡筍咽了咽口水,说道:“这怎么能怪老夫呢,若是太原真的有粮食,老夫又怎么会不给杨相。骠骑将军,你此言分明是在恫吓老夫,逼迫老夫。”
    李药师开口道:“刘大人,我们并非是在为难你,而是现在军情紧急,我们不得不让你拿出粮食,正如骠骑将军所说,若是因为粮草供应不足导致大军兵败,到时候谁也逃不脱干系。”
    姜承枭端起香茗轻缀一口,悠悠道:“刘大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大军挡不住突厥人,到时候刘大人的性命都可能不保。朝廷清算起来,无论是谁都难逃罪责,你可要想清楚了。”
    闻言,刘崡筍脸色阴晴不定,他当然知道兵败的后果,他无奈道:“老夫是真的拿不出粮食,若是两位将军真的要将这个罪责安在老夫头上,老夫也没办法。但凡有一点办法,老夫也不会搪塞两位将军。”
    姜承枭有些生气了,说了这半天,这老家伙怎么还是不开窍,他当即冷声道:“好,既然刘大人拿不出粮食,那我们兄弟二人就再辛苦一趟直接去长安见陛下,将此事话说分明,免得刘大人说我们兄弟逼迫于你。”
    说着,姜承枭给了李药师一个眼色,二人当即起身,爽快的转身准备离开。
    刘崡筍哪能真的让他们离开,此事若是捅到陛下跟前,不管他有没有错,贻误军机之罪他是逃不掉的。他当即道:“二人将军请留步!”
    闻言,姜承枭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与李药师对视一眼,二人慢慢转身。刘崡筍叹息道:“老夫真的没有隐瞒二位,太原官仓中确实没有粮食,不过老夫知道哪里有粮食。”
    并州两大家,太原王闻喜裴,合称北王南裴。王家作为山东士族的领袖三大家之一,在并州地界的能量非同凡响,整个并州一半以上的良田,商贾,贸易都被王家与裴家垄断。山东士族作为耕读传世的大家,族学异常繁盛,并州学子无不以入王学与裴学为荣耀。
    “这么说来,刘大人也曾经在王学呆过一段时间咯?”
    晋阳城永康坊,姜承枭三人骑马并列,路上说着关于借粮的事情。现在并州地界唯一能拿出大量粮食的只有两家,一家是王家,另一家是裴家,裴家在闻喜县自然不在考虑之中,那么他们也只能来王家征调粮食。
    刘崡筍看了一眼笑吟吟的骠骑将军,他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前一刻还在对他威逼,后一刻听说有法子弄到粮食,立马又换了一副自来熟的嘴脸,着实让他有些不适应。这些武人就是没心没肺,直肠子。
    刘崡筍轻轻颔首,“年少时曾得王家名宿指点。”
    “如此一来,此行当不会空手而归。想必以王家的通情达理应该能明白此刻的情况,真是多谢刘大人了。”姜承枭笑着道。
    王家通情达理,老夫就蛮不讲理了?
    刘崡筍哼了一声,说道:“将军还是不要太乐观的好,王家高门大户的,还不知道会不会接见我们呢。”
    要是能重来,他绝不会带这二人拜访王家。想起王家那一张张鼻孔对人的脸他就浑身不自在。
    姜承枭微微沉吟,刘崡筍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王家的声望着实不小,若是他们找借口不愿意给粮食他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长安?现在想想杨太素交给他的这个任务真的不简单。
    身边的李药师同样皱眉不安,弄不到粮食可是大麻烦。
    一行人来到王府前,在守门家仆那儿递了拜帖便下马等候。这个时候姜承枭才将目光放在王家府前的牌匾上,上面就写着“王府”两个字,这倒是让姜承枭有些奇怪了。
    一般来说,像王家这种山东士族三大扛把子之一,怎么也得封一个晋阳县公,以正天下王氏嫡系名声啊。比如他外祖父郑善愿就是荥阳县公,礼部侍郎裴矩就是闻喜县公。这王家怎么特立独行,难不成那位不喜欢王家?
    想到这里,姜承枭莫名的嘿嘿一笑。
    “青雀可是胸有计策?”见姜承枭面露笑容,李药师当即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姜承枭淡淡一笑道:“那需要什么计策,王家通情达理,国之柱石,若是知道大军现在的困境,一定会慷慨解囊的。”
    一旁的刘崡筍嗤之以鼻,年初时灾情那么严重,王家都没忘记兼并土地,拿出的赈灾粮食少得可怜,还抢着好名声。
    过了一会儿功夫后,一名中年人出现在姜承枭眼前,此人浓眉大眼十分有神,下颌留着胡须。此人名叫王洵,乃是王祎的二儿子,目前留在晋阳打理族中事务。
    见到刘崡筍之后,王洵当即笑着将他们迎进了偏厅。待刘崡筍说明来意,王洵有些为难道:“不满两位将军,因为年初的一场雪灾,王家到现在也没有恢复元气,目前仅剩下两万石粮食,若是二位将军不嫌少,王家愿意为朝廷出力,这粮食便借给朝廷抗击突厥,也算是王家的一份心意。”
    刘崡筍看了一眼姜承枭,那意思仿佛在说:“看吧,是不是这样。”
    王家说他们只有两万石粮食姜承枭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们一年的收成也不止万石粮食,这老家伙分明是在打发叫花子。
    李药师当即说道:“还请洵公体谅吾等将士,突厥大军未退,后勤辎重若是跟不上会出大事的。”
    王洵蹙眉,生冷道:“你是觉得我在敷衍你?王家现在只有两万石粮食,你若是要,吾现在便差人带你去拿,你若是不要,就请回去吧。”
    李药师正欲开口,姜承枭先他一步开口道:“既然洵公有为难之处我们也要体谅。”
    说完,姜承枭转身看着刘崡筍,说道:“刘大人,还请继续将百姓迁出去。来时杨帅也曾考虑到太原因为雪灾可能已经没有了粮食,现在情况如此我们也无能为力,粮草不足,杨帅说了他会退守太原。吾等既然在此处找不到粮食,也只能去长安求援了。”
    “好。”刘崡筍干净利落的点头配合他。
    李药师一愣,杨帅什么时候说要退守太原了。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姜承枭的打算,当即附和道:“现在看来只能如此。”
    王洵没有说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年轻的大头兵是在吓唬他。开什么玩笑,就算皇帝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们王家本来就是受灾严重。
    见王洵丝毫不为所动,姜承枭不免觉得这老东西比刘崡筍难对付。刘崡筍虽然身为太原郡守,但是他背后没有什么刘家给他撑腰,但是这个王洵的背后可是有一个王家。估计这老东西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这样稳如老狗的吧。
    姜承枭道:“既然王家没有粮食,我们也不便在此打搅。药师,你们先去一趟闻喜,看看裴家愿不愿意为国分忧。”
    李药师点点头,说实话他现在也弄不清楚姜承枭究竟什么打算,一会儿去长安,现在又换成闻喜。
    听到闻喜裴家,王洵脸色略微不自然。不过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端起香茗喝了一口。
    见此,姜承枭彻底的冷了下来,他终于明白王家府前牌匾上怎么不写着“晋阳县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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