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药师脸颊一红,他此番来找姜承枭确是抱着这个念头的,因为他在金吾卫实在是呆的够久了,每天就是点卯巡防宫城,他何时才能建功立业,何时才能真正的重振靖国公府。
    这次去齐郡这样的苦差事都是那些贵胄子弟推诿给他的,他更想要发奋图强,光耀门楣。
    只是这话还没等他问出口,这位世子就已经说了出来,让他颇有些尴尬。
    姜承枭瞥了他一眼,便知他现在的想法,遂说道:“男儿沙场建功立业本就是快意之举,李郎将不必如此。若是我身体健壮,李郎将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
    顿了顿,姜承枭接着道:“太公望知天命而出山辅佐文王,创下姜齐基业,李郎将若得机会未必不能出人头地,不必急于一时。更何况,边疆诸部皆如恶狼,战事难止,李郎将若胸怀才华,必然有用武之地。”
    听了姜承枭的话,李药师心中感动。京中显贵子弟何时对他说过这些,这位代王世子身份贵重而平和待人,却是难能可贵。
    “药师记住了,谢世子开导。”他拱手一礼。
    姜承枭淡淡一笑,道:“我可没有开导你,只是闲来无事,解乏而已。”
    闻言,李药师哈哈一笑。
    “起雾了。”
    姜承枭望着江面上越来越浓的雾气,喃喃的说了一句。
    在距离楼船十几里之外的地方,几艘大船停泊在江面上。
    一道人影站在船上,身后小卒走上来,低声道:“魏将军,水鬼探查到前方不远处有朝廷的官船。”
    魏将军恼怒的斥责道:“蠢货,是鬼将军,不是魏将军,你是猪脑子么。”
    小卒立马认错,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嘴巴子。见此,魏将军冷哼一声,吩咐道:“马上派小船过去袭击他们,记住,佯攻就行了。”
    “不杀人灭口么,让他们逃了出去会不会引来官兵?”
    魏将军冷冷一笑,“我就是要让官兵知道,有人在洛水袭击朝廷官船。”
    小卒想了想,附和道:“将军思虑周全,这一片水域有不少水匪,到时候完全可以让他们背黑锅。”
    魏将军直接无视小卒的马屁,哪有水匪敢袭击朝廷官船,奴婢就是奴婢,不开化的蠢货。
    “赶紧吩咐下去。”
    “是。”小卒领命下去。
    不一会儿,又一名中年男子走上船头,与魏将军并肩站立。
    “三叔,这事儿交给侄儿就行了,您还亲自跑一趟,这是不放心侄儿办事么。”魏将军道。
    中年男子道:“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失手很可能会连累家族,大意不得。你小子别三心二意的,出了岔子,仔细你的皮。”
    魏将军讪讪一笑,“不会的,我一定仔细。对了三叔,我们在这里袭击朝廷官船,朝廷就一定会认为汉王已经出兵了么?”
    “看来你在族学不认真啊。”
    魏将军一愣,不解道:“这和族学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说道:“洛阳是那人的心尖子,一旦出了事情,他就会草木皆兵。”
    魏将军挠挠头,道:“那人是哪个?”
    闻言,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做好你的事情,问什么问!”
    黑夜降临,由于看不清水道,楼船的行驶速度放缓。几艘小船悄悄的靠近官船,他们的位置很快被护卫在楼船附近的船只发现。
    下一刻,一只火箭照亮了漆黑的江面,紧接着一大片火雨迅速升空,朝着楼船飞射过去。
    “敌袭!”
    一名官兵站在楼船上,狠狠敲击着锣鼓,紧接着一只火箭将他射死,很快的,双方激战,箭矢横飞,喊叫声震彻夜空。
    姜承枭披着长袍,站在船舱中,二十名家奴手中拿着甲盾将他团团包围,他像是缩进了乌龟壳子里面一样。
    他的指甲捏的发白,耳边能听得见箭矢射在楼船上的“咚咚咚”声,还有船上官军的喊叫声。甚至,火焰燃烧的声音他都感觉自己听到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外面的声音忽然停住,就像一个人突然死了一样,什么动静都没了。
    不一会儿,金吾卫的李药师走进船舱,看见二十名家奴拿着甲盾组成的“乌龟壳”一愣,随后道:“世子,贼人已经退了。”
    姜承枭摆摆手,家奴们撤了甲盾,他看见李药师身上多处一片焦黑,胸前镜也不翼而飞。李药师的脸上有些血痕,虎口也有些崩裂。
    “神举,拿些创伤药给李郎将。”姜承枭生硬的说了一句。
    李药师谢过,敷了些上好的创伤药。
    姜承枭问道:“可知道对方的身份?”
    李药师摇摇头,道:“不知道,对方似乎不是普通的水匪。他们只用了箭矢袭击船只,并没有直接靠近我们,好像是在试探什么。”
    “而且,我总感觉对方没有抱着拿下我们的念头。”
    姜承枭不解道:“何意?”
    李药师解释道:“如果是普通的水匪,他们根本没有胆子袭击官船,这伙人在交战的时候没有让水鬼趁机游过来攻击我们,只是放了箭矢,然后立刻走人,根本不像是劫财的贼人。”
    “这也是最让我疑惑的,他们既敢袭击朝廷的官船,又不劫财,那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们不知道袭击朝廷官船是要杀头的么。”
    姜承枭心中冷冷一笑,李侦探,你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或许是他们见我们势大,不可力敌,继续作战下去,等天亮我们的援兵到了,他们就会被一网打尽,所以自己退了罢。”姜承枭道。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姜承枭一拱手,道:“今夜多亏李郎将了。”
    李药师摇摇头,道:“世子言重了,药师也只不过是站在船上放放空箭而已,并没有手刃贼人。”
    两人聊了几句,李药师还要上去准备善后事宜,便告辞离开。而姜承枭则在家奴的护卫下回了船中自己的房间。
    他慢慢跪坐在垫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旁护卫的南八眼角余光发现世子的一只手死死的捏着衣角。
    过了一会儿,姜承枭变得风轻云淡,只见他缓缓打开一张纸,平铺在桌案上,提起笔,在上面写下“无知”“被动”“千金之子”
    随后站起身,走到神举身边一手抽出寒光冷冽的横刀,挥刀猛的劈下,纸张和桌案同时被切成两半。
    哗啦啦的一声,墨水砚台,毛笔纸张混在一起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南八与神举二人同时跪下,口称:“属下护卫不力,让主人受惊,死罪!”
    姜承枭面色冰寒,心中余惊未消。
    这艘船上只有五十名金吾卫和他的二十名家奴有战斗力。今夜那些贼子若是不退,硬攻他们,他们根本守不住,只能被俘或者跳水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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