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东奔西走,四处谋划,七国大战,终于迎来了大的转机。
    昨日,联军主将乐毅和魏国将军范追,共同拜上,请求于明日秦军大营,与秦王一会。
    不用问,这肯定是来求和的,嬴荡当然不会拒绝。
    范追一来,大梁之围可解,秦魏联盟,乐毅一来,燕兵必定能退,秦燕联盟,好啊!
    几日前,苏秦的信使,也早就加急而来,秦楚联盟,已是定下,秦楚两国国君,邀约本年六月之初,会盟于荆州东南白螺。
    白螺,乃一地名,位于大江之滨,洪泽之畔,此处不仅景致秀丽,麋鹿肥美,更重要的,白螺乃秦楚界道,最南边的起点,两国之边界也。
    那时,秦楚国君,可在这里高歌畅饮,狩猎烹熊,岂不快哉。
    这样算来,诸国确定连秦者,已有两国。
    范追何来,嬴荡是猜得到的,他充其量,不过是一魏国将军罢了,又并非魏国公族,为魏王执掌大军还尚可,但若是要替魏国公族谋划,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嬴荡早就听闻,魏国在外封地的公子,已经有人跳了出来,叫嚷着要废掉魏嗣,自己称王了,局势还能稳定到如今,全因范追麾下那七八万大军。但他撑的了一时,可撑不了一世,诸国战事胜利已是无望,对范追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成了解救魏王了。
    在嬴荡的计划里,料理了韩国后,就去料理魏国,他转来大梁,便是为了此事,至于这个乐毅求见,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不过,再一想,嬴荡凭借所见所识,还是能够想到的,燕国这君臣二人,必定是受到韩王的影响,改变了之前策略。
    韩仓连秦,都一个月过去了,姬职在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现在和乐毅商量出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令人奇怪的。
    上党,一定是上党!
    历史记载,韩国上党郡守冯亭,将上党献给赵国,当时,赵国国内也有反对的声音,说秦人势大,暂且不可惹怒秦人,上党决计不能要,最后还是平原君赵胜力排众议,赵王才接下这上党。
    其实,一看这地形,就不难想到,明知秦人如虎,赵国为何还要接下此处了。
    打仗要胜利,那装备是非常重要的,而精良的准备,来自于铁矿的冶炼,上党之利,其一便是这铁矿也。
    其二,再说上党地势,西高而东低,这就意味着,秦人驻守屯留邑,可以随意发兵,随意攻打赵国,而赵国要攻打秦国,就只能翻阅崇崇大山,或者走崤函古道,所以对赵国来说,放弃了上党,就等于放弃了国土的西大门。
    秦人势大,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摆在赵国的面前,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上党,利用上党之利,和秦国交手,占据要地,去击败秦人,要么,放弃上党,让秦人获得上党之好,今日打你一下,明日再打你一下,时日一久,还不是败于秦人也。
    赵人烈性,与其慢性死亡,还不如选择拼死一搏,他们选择向秦人主动出击是对的,由此也能看出,上党对赵国的重要性。
    六国谋秦是真的,可燕国的大敌,一直是赵国也是真的,现在秦赵接上,连秦,则可以东西夹击赵国,此乃远交近攻之理,乐毅和姬职,不可能不清楚这个道理的。
    等想得明白了这些,嬴荡面对即将而来的两国将军,也就有了应对之策。
    第二日,正午。
    秦王令下三军,迎燕魏两将。
    秦军郎官,整肃军容,一列列甲士,从王帐一直排到了营寨门口,架好了刀兵斧钺,戟戈长矛,一个个威风烈烈,一排排尽是抖擞。
    战鼓阵阵,号角声声,十里之外,都能听到秦军之号。
    这还不算完,在营寨之外,郎官骑士,头戴羽,身披鳞,策马狂奔,郎官之后,还有战卒,他们也尽皆列好阵仗,一副严正以待之态。
    人群之中,早有一甲胄将军,乃皂游蒙骜,驾车相迎。
    秦军如此阵仗,完全就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迎接两将,嬴荡就是要让两国将军看看,让天下人都看看,秦军之威武!
    今日之谈,乃属外交,可这外交是否顺利,就全看这兵事了,若是那两将还未见秦王,就晓秦军骁勇善战,那与秦敌对之心,自然就下去了,若是一入营寨,所见尽是老弱病残,秦军积弱不堪,那就算能最终联盟,也要让秦国付出诸多条件来。
    此时,蒙骜看去,远处尘土飞扬,来了两支大纛,那确是魏燕两国大纛也。
    乐毅和范追,各自驾车一辆,正在道路上风驰。
    “秦人好大的阵势,这对你我可不利也!”
    听到乐毅这般评价,范追知晓,他话里有话。
    “上将军此话何讲?”
    乐毅眯着眼睛,盯着秦军营寨。
    “你且看那秦军,军阵严明,郎官飞驰,战卒林立,一看便知久战之师,秦王如此示威,说明其态度强硬,我燕国倒是还好说些,自有燕王心意,可你魏国,魏王久困大梁,魏王何思,你也不知,自然就不清楚,如何与秦人说也!”
    乐毅手指之处,范追看去,秦军果是如此。
    他曾听闻,秦国大军,乃分三等也,其一,乃是战卒,其二乃是屯兵,其三方为招募黔首,除此之外,在陇西还有一支大风军,王宫还有一支郎官,俱是精锐中的精锐。
    巩邑之野,败于赵国飞骑手中的,乃是秦军屯兵,在野王之野,擒获暴鸢的,大胜韩军的,乃是屯兵和招募的士卒,至于在径城野战廉颇飞骑的,便全是战卒了,此一战,廉颇大败,飞骑败于战卒也。
    如今,白起南下,那战卒自然是都来了,看那悬挂于营门之外,擎苍、皂游、卫城、黑旗、轩辕五军大纛,范追心知,秦国的精锐全来了。
    “我之难,难在何处,上将军有何见教?”
    看过了军阵,范追回到乐毅的话上来。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乐毅败于巩邑后,最先是得到了范追的支持,才引得他国将军,继续一心奋战,他对于范追,是存着感激的,昨日分他粮草,也是因为如此。
    两人的关系,似乎从两国将军,开始有私情在里面了。
    “且问将军,我等此去,作何?”
    “自然是去谈和,大势已去,中止刀兵,方为上策!”
    闻之,乐毅点了点头。
    “对了,既然是谈和,那你我二人,便是两国使者,非是两国将军也,这你可知?”
    范追略微思付,确是如此了。
    魏国自有谋臣无数,可现在大王被困,四下政令不同,他这个臣子,就要为大王所谋,既做将军,也要做大王使者也,只有谈拢了秦人,大梁才可解。
    “清楚无误咦!”
    “好,既然是使者,那便为两国国事谋也,那这国事,便是我等两国,败于秦人之后的形势,我燕国倒还好说,又不曾接着秦国,只需要退兵即可。
    但魏国却不一样了,从巩邑到大梁,近乎两百里地,尽皆在秦人之手,还有河东一处,秦人虽然设郡,可在魏国上下,依旧是有争议。
    今看秦王军阵,方知秦王之心,秦王以大胜之姿态,岂能轻易就将占据魏国的土地,拱手送出,到时候,将军是做决定送出河东呢,还是送出巩邑呢,你看那韩国,若非割掉了上党,岂能全身而退。
    再说了,若是不连秦国,现在各国大军都在撤退,齐国匡章,也早有此心也,唯独一个赵雍,是怕烧到家门口的大火,可又有何用呢,魏若不连秦国,就需得继续与秦战,可如今,连魏王都在秦人之手,将军就只有一条路,连秦,不连秦,则亡国。
    但你又既非公族,也非丞相,魏国诸多大事,非你能定也,若是你私自定下,割让魏国土地,纵然魏王乃英明之主,存体谅你之心,可那些魏国的其他公族呢?
    将军定要有此思,岂不闻商鞅之死也,惠文王本不想杀商鞅,可他需得尊公族之意也,君心难测,公族之心,一样也难测也,商鞅之人,做不得!”
    在这一点上,乐毅的体会,最是深刻的。
    他是燕国的肱骨,燕国的权臣,可再怎么着,他只是姬职的权臣和肱骨,将来燕国新旧交替,那他则会和商鞅一样,走上他的老路。
    天下诸国,个个都变法,个个都有商鞅,但不是个个都想做商鞅。
    闻之,范追又沉思了良久,他明白了乐毅的心意,当即,在车驾之上,弯腰拱手谢过。
    “今日面秦王,上将军只管说秦燕也,至于我秦魏,可求秦王手书,令冯章开城门,秦王入城,两王相会也!”
    具体怎么谈,让魏王自己谈,就能避免乐毅方才所说。
    乐毅还过了他的礼,点头一笑。
    “正是如此。”
    车驾停住,秦国将军蒙骜,已在眼前。
    “奉我王令,皂游恭迎二位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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