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城外,韩王仓终于出城了。
    五里之处,修筑高台,秦军向后撤退十里,秦王只率领郎官五百,于高台之上,等着韩王仓,一同会盟。
    韩仓也是一样,只率领五百甲士,如此,以昭示双方之诚意。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如今,即是戎,也是祀,如此要事,那相应的典礼,肯定是一概不能缺的。
    日出时分,祭祀就开始了。
    秦王荡与韩王仓两人,一直忙碌到日中时刻,才算是彻底完毕。
    两国交换了国书,盖上了印玺,秦韩联盟,这事情就算是成了。
    秦王又下令,令人马不停蹄地,将秦韩联盟的消息,传遍天下,所有书信中,最重要的两份,当然是送给白起和苏秦了。
    他们一个于兵,一个于外交,正在重要的位置上,为秦王效力。
    祭台上,嬴荡扶着年过五旬的老丈人,他表现得是好不热切,毕竟上辈子的屌丝男,这辈子见啥都新鲜,这更是让韩王仓觉得,秦韩两国,可以永结联盟也,这位秦王,或许以后再也没攻韩之心了。
    新郑城外,真是热热闹闹,秦王与韩王两人,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那秦国东进的几路大军,终于在魏国巩邑,合兵一处,之后继续前推,于联军三十里之外,扎下营寨,两军相对。
    这其中,魏冉麾下有七万余,白起麾下七万余,胡桷麾下八万,端昃麾下四万,合计二十七万之多。
    早在他们合兵一处之际,秦王的令,就已经下来了。
    此间,以为荆州都督白起为主将,以为宜阳都督魏冉为副将,以蓝田将军端昃,洛阳副将胡桷,共同辅之,尽归于都督帐下。
    秦军声威浩荡,进军大梁,各国君王闻之,无不震惊。
    白起得令后,又令魏冉率军五万,从北上出击,屯兵于阳武城下,令端昃率军五万,从南下出击,屯兵于中牟城下,他则自领中军十七万,驻守于巩邑以东。
    如此,秦军形成主动出击的态势,宛如三拳出击,与乐毅展开对峙。
    而联军的表现呢,则要比秦军保守的多了,乐毅下令,麾下大军,坚守五城不出,剩余在大梁城外,只顾将大梁,围困得结结实实。
    不过,因秦军在侧,他倒也不敢有攻城之举,本该是秦人发起的一场大决战,到了今日,乐毅以几万士卒的死伤,又将局势给稳住了,重要的是,一直在败的联军,却依旧没有溃散。
    如今,乃一月之始。
    按照西帝历,早已入春,天气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一月过半,大梁城里城外的人,都开始褪下冬装了。
    大梁宫中。
    冯章正与魏嗣两人,登高而坐。
    秦军虽占据了大梁城,可在这大梁宫中,做主的依旧是魏王。
    今日,惠风和畅,正是登高四望的好时节。
    “哎,洛阳都督好算计,知道这时日一久,我大梁魏人,必定会反于秦军也,所以就提前收走了城中所有粮草,以及兵刃,到如今,城中黔首,缺少粮食,饥肠辘辘,心中有气,也无力与秦人抗争也!”
    大梁宫中,看起来依旧是繁华胜境,可在大梁宫外,早已是一片狼藉了,这几日,更是时不时地传出,有人饿死了。
    黔首,是没有人权的,何况是他国的黔首,冯章就算是再怎么尊秦王令,那他也不是革命的斗士,西边来的玛利亚。
    大梁城中的魏人,何止二十万,他们若是真个造起来反来,仅凭这两万秦军,还是难以镇压的,现在冯章收缴了粮草兵刃,让他们缺少了力气,缺少了造反的工具,又采用连坐之法,有不尊秦令者,不仅自己受灾,还要免去邻里三日之口粮。
    在这般严苛刑法之下,魏人不仅是没有力气作乱,更是也不敢作乱,就这样过得太太平平,唯一的不好,就是少粮。
    不管魏王是不是褒奖,冯章都没有一点得意,他反而是一脸的忧愁,因为他在这里,待得也有些不耐烦了。
    “快了,快了,魏王难道不曾看到,四国联军的大纛,已经飘在大梁城外了,这说明魏王与外臣,很快就可以脱身了!”
    听到此话,盘腿坐着的魏嗣,就只有一笑。
    天气渐渐好转了,他咳嗽的频率,也少了许多,自然而然,人也比在冬日的时候,多了几分精气神。
    “呵呵,那又能如何,与其这样开城,寡人倒是希望这城,不开也罢,就与都督,埋于此城吧!”
    魏嗣心间清楚,乐毅的大军,的确是围攻上来了,可他却又不攻城,何也,还不是因为在不远处,肯定有秦人的大军在盯着。
    大梁被围困时,不见联军来救援,这是因为,联军有了战果,往东进了,而现在联军撤回来了,又不敢攻城,这说明联军已经败在秦人手中了,对于此,魏嗣的心里,早就有了思量。
    “哈哈,魏王真是英明之主也,该是我王大胜了,看来魏王的损失,怕是短时内,难以恢复了,难啊!”
    说这话时,冯章不像是站在魏嗣的对立面,倒像是真的在为魏嗣担忧,这些时日来,魏嗣虽是他俘虏,但冯章也多受魏王之恩重,士为知己者死,冯章不致如此,但以他的个性,对于魏王,必会多上几分敬重。
    “也对啊,河东一战,秦军灭我十万大军,此番一战,又不知道灭我多少士卒也,还有我魏国粮草,早已是不济,魏国上下,当用大伤二字也,只是寡人不这样做,怕是再也难有机会,眼见秦人落败了!”
    魏嗣的语气,抑扬顿挫,前面低沉,后面又高亢,似乎他的志向,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对秦一战,魏国愿意舍弃这么多,这根本就是他魏嗣,怕自己活不久了,想赌上一把,很明显,他赌输了,输的非常彻底。
    冯章非魏臣,他的话,点到即止,在这件事上,倒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对面的人半晌不语,魏嗣回过神来,又继续望着冯章。
    他对冯章如此重视,一来,这里是魏国,可他也寄人篱下,二来,冯章是秦国重臣,三来,因冯章的秉性,重恩义也。
    现在他已明,冯章心向秦国,无叛秦的可能。
    “或许不日之后,都督便要离去,不知道都督答应寡人的事,都督可曾记得?”
    这件事情,冯章当然是记得的。
    胜负未分之际,魏嗣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谋划,魏嗣之女魏灼,为秦王妾。
    “自是清楚,外臣愿为魏王一说,此战之后,各国必定又是连秦之举,魏王所做,不过也是连秦罢了,现在这么一算,魏王似乎也并无损失,不过就一处已经在我秦之手的河东罢了!”
    冯章还是宽慰了一句。
    六国攻秦之前,河东就没了,现在六国大败,河东也一样拿不回来,光是算土地,魏国的损失,单说这一战是没有的。
    魏嗣想了半晌,没有言语,迟迟就吐出三个字,等着吧!
    冯章告了礼,下了高台,一直走到大梁宫的后宫之中,在这里,便是存放大梁城收上来的粮草之所。
    如今,这些粮草,尽交由外交台巫甚掌管。
    开始时,堆积如山,到现在,眼见得一天比一天少,每日发放的,也是一天比一天少。
    巫甚正在此间,盘点粮草,看到都督走来,当即团了上去。
    “粮草可足多久之用?”
    “一月!”
    “一月?”
    冯章似乎是觉得太快了。
    “不错,正是一月。”
    巫甚做了肯定。
    “一月,好啊!”
    一声长叹。
    冯章走出宫殿,开始视察大军去了。
    这是他每日都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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