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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魏王的援军要来,魏理开始坚定信念,与秦军死战到底,可在见识到秦军这二十日来,攻城的势头后,又生出了点其他的心思。
    他真怕破城之后,自己连这一点点的富贵,也都保不住,就算秦王将他送回大梁,但那个一向就不喜欢他的魏王,总归容不下他的。
    或许,安邑就是他此生最后的退路!
    “公子可曾发觉,秦人攻城的势头,这几日越来越猛烈了?”
    赵砮跟在魏理身后,又准备开始安慰,这就像是他的日常。
    他也觉得自己很苦,因为他必须要时常劝告安邑公子,一定要有攻秦之心,这样才能让魏理坚持下去。
    当年赵无恤的晋阳之战,都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了,可最终怎么样,还不是赢了,这样的故事,他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
    他开始觉得,这正是魏王魏嗣的高明之处,一个他,一个汾阴河阳君,就足以左右这个魏理了,君心难测啊!
    魏理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公子不知,这也是意味着,公子离胜利越来越近了。”
    对这句话,赵砮自己也是深信不疑。
    此番秦王亲至,大军全力攻城,说明秦军对安邑,是势在必得,算着时日,公孙喜也应该跨越平阳,快到安邑了。
    他觉得,区区一个平阳,还是阻挡不住魏国十几万大军,和一位名将的步伐吧!
    “这话何解?”
    魏理问道。
    现在不管是谁的意见,魏理要认认真真的听取,因为他自己一点主意都没有,一个没有主意的人,就希望别人给他出主意。
    “公子请细想,秦人攻取河东,乃是要将其划入治下,可我河东之地,只要安邑在,只要公孙喜主力在,那秦人永远就无法站住脚,所以,他们必要取安邑也。
    这几日,他们攻城的战鼓,越来越快了,秦军的节奏,也是越来越快了,老夫曾身为秦人,了解他们,他们这样强攻,那是因为再不用力,恐怕就没机会了!”
    赵砮说到这里,魏理像是又明白了一样。
    “那是不是代表着公孙喜将军,要来了!”
    赵砮郑重的点点头。
    在安慰过了安邑公子后,他又乘坐车驾出发了。
    这次,他前往安邑北门,秦王的主力,就是在北门,也只有北门,受到秦军的攻击才最盛。
    未及城墙,杀声,喊声,战鼓号角,声声入耳!
    此时,黄色的城墙,早已被熏黑,城池之外,尽皆焦土,沿着安邑的城墙一路,躺了一地的尸体,到处都是滚滚的浓烟!
    有时候他也在想,赵无恤如何能坚守到一年多,现在连一月都不到,他就已经觉得非常可怕了。
    咚咚咚!
    那是秦军捶打战鼓的声音,这将意味着,他们新一波的冲锋,又要开始了。
    这一次,来的要比往常时候,更加猛烈,赵砮站在墙上看的清楚,秦国中军之中,秦王的大纛,就一直在那里,原来这一次,是秦王亲自督战。
    那个硕大无比的秦字,吸引了他的目光,这不仅是秦王的氏,更是秦国的国号。
    这一杆大纛,极其雄伟,高过城墙,直入天际,为了让这大纛移动,秦王还令人打造了一座六驷战车拉动,来处处彰显他王者的威严。
    哼,依旧是好大喜功!
    今日的攻城,和往常一样,从上午开始,一直持续到了日落西山之时,和往常一样,秦人还是破不了城,但无疑,他们的兵锋,又离破城近了一步,瓮城险些告破!
    赵砮看了一整天,他转身想要回去,对魏理禀告一下今日的战果,顺带着再鼓励一下他,可在恍惚间,赵砮听到了一声号角!
    不对,秦军为何在这个时候吹号?
    魏军来了!
    似乎有人在大喊。
    先生,公孙喜将军来了!
    这一句话,是守将翟犨说的。
    赵砮猛然回神看去,原来在大地的北边,映照着夕阳,有一杆魏国大纛,正在奔来。
    是……是真的……是魏军来了。
    在这顷刻间,赵砮居然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快,快,将军快整肃大军,看准时机,四面出击,秦军阵形必乱,此刻就是生擒秦王的绝好机会!”
    当城外公孙喜的大纛出现之时,就是安邑反击之日。
    这句话,最早出自河阳君魏理之口,后来被夏嵍带回安邑,到如今,安邑的所有将士们,都将其奉为王令。
    赵砮如此一说,翟犨也不敢有慢,传令四门将军,适时出击。
    天色渐晚,下面灰蒙蒙的,有些看不真切,但他们能看到,魏军的旌旗是越来越多了,他们的号角,也越来越响了。
    对,就是,那就是大魏国的战车!
    他们风驰电掣,他们好似惊雷,如同利剑,一个个地切入秦国大军当中。
    当当当!
    这是秦军的金锣。
    秦人的阵形,好像开始乱了,秦王的大纛,似乎也在这一刻动了起来,对的,那是秦王在逃跑,下方的魏军越来越多了,秦王想要逃跑,可在那杆大纛四周,围满了魏国的旌旗。
    哈哈,真能生擒了!
    秦军想往北去,似乎北边受到了阻击,就只好往安邑城下撤退,他们已经被彻底包围了。
    好机会,可以全歼了!
    咚咚咚!
    整整二十日,安邑城就再也没有响起过,冲锋的战鼓,这一次终于是敲响了,而且还是如此的有力。
    翟犨亲自整了六千兵马,打开城门,朝着秦军后方杀了进去,魏国战车,如入无人之境,在秦军当中,左右横穿。
    而在北边切入秦军的魏国战车群,也开到了安邑城门之下,赵砮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两杆大纛,一个是范追,一个是公孙喜。
    大魏战车,开始将秦军阵形分割,大魏的援军,也有更多的聚集在北门之下,这是好事啊,这意味着,秦国阵形已经被完全穿刺了,大魏援军就要入城了。
    赵砮激动的老泪纵横,似乎嬴荡的那个小子,就要被他俘虏,他甚至想到,他就建议魏王,辅佐夷陵君嬴稷当王,他回去做秦国丞相。
    好好,多美妙啊!
    “吾乃大秦皂游蒙鹜!”
    这一声,来的好不突兀,如同平地里起了一个炸雷,将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盖住了。
    不管是战鼓,还是号角,还是数万人的嘶鸣,都盖不住秦国皂游将军的声威。
    在这一声令下,聚集在城门口的“大魏援军”、秦国战卒,已经开始入城了。
    他们逢人就杀,一路过关斩将,直接冲入瓮城,魏国军心大乱,军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军,一片混乱,秦军又在一会儿的功夫间,冲入到城池之中,杀进来的秦军,越来越多了。
    糟了!
    公孙喜是假,魏人是假的,秦人这是引蛇出洞!
    赵砮大急,如天堂坠入地狱,先升再降,就像过山车一样的刺激,他着实受不了,一口鲜血喷出,很快就昏死了过去。
    战场上的形势突变,秦军一方面冲入城中,一方面开始围攻冲出去的魏国大军,四门守将,还有主将翟犨,都尽在秦人的包围中,左冲右突。
    秦国中军之中,状若神人,力能拔山的秦王荡,正拄着大剑,露出一丝笑容。
    这是冷笑,笑容没有温度。
    一个人一生中,要扮演多种角色,此刻,他就是那位能一统天下的秦王。
    安邑之城,得来皆是艰辛。
    第一阶段,让魏献知晓大梁援兵之事,第二阶段,白庆醉酒,设法让魏献传信夏嵍,第三阶段,开始令秦军演戏,但这戏码,一定要真演,为了骗过城中众人,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大秦的将士,持续了二十日,才换来今日的破城之举。
    当当当!
    这一次,是安邑城中的金锣在作响,这是鸣金收兵的意思,紧接着,城楼上的金钟,也响了起来,战场上的所有魏军,都放下了手中的长戈,因为他们的将令是投降。
    魏理还真是会随机应变,在这个时候投降,难道不觉得太迟了吗?
    很快的,安邑守军,俱是缴械,秦军开始整肃阵形,收押俘虏,连攻二十日的安邑之战,逐渐平息了。
    天完全黑了。
    秦国郎官白庆驾车,威武的秦王站在车上,在这烽火狼烟之中,依次巡视战场,一直走到了北门门口。
    这个时候,赤裸着上半身的魏理走了出来,他口中衔玉,身后负荆,头戴缟素,跪在秦王的身前。
    若是投降的早,还可以谈一谈条件,他现在是没机会谈条件,趁早投降,只是为了保住性命。
    什么赵砮夏嵍,什么河东名士,这一败,就败在这些名士身上。
    秦王伸手,接过了他口中的玉,这代表着接受了魏理的投降,可以饶他不死。
    一时间,魏理在寒风中嚎啕,秦王则缓缓入城,去见过他的子民。
    明日,这里就是秦国河东郡。
    当然,嬴荡不忘擦手,他是一个有洁癖的外科圣手,最不喜欢的,就是男人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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