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安邑,可谓之繁华。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安邑城中,华灯初上。
    正如太后所言,已经开始了一番别样的景象,哪还有秦国即将宵禁时的半点儿安宁。
    城中会馆酒肆,正是忙忙碌碌,尤其是经过一些书馆时,更为热闹。
    读书声,喝彩声,交谈声,还有杯盏撞击的声音,尽皆混成一团,若是细细听之,还能听到各种乐器之声,好一个声声入耳。
    商业该兴,兴则国之府库充盈,国力强盛,但也一切须得有个度量,不能过度,秦王心中,开始细思起来秦国的未来,该当如何。
    一路所行,都是人流涌动,摩肩接踵。
    魏国迁都于大梁,当年的魏国王宫,便是今日的公子府邸。
    “将军远道而来,还未曾见过我魏人的风采吧,君王虽不在此,但这安邑之风,却是并未因没有了君王,而受到影响,比起秦王,我魏地自古便是出人才,皆是因此风气也!”
    魏理在一旁,说起这话,神情不由得一脸慷慨,一脸自豪。
    嬴荡在心中自付,其实还有下半句话,那就是一个都留不住,其他不说,就直说这秦国,像是卫鞅张仪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先见的魏王呢,甚至司马错,也是从魏国去往的秦国,这几十年间,魏国不知流失了多少的人才。
    “要说起魏人的风趣,我秦人自是不如,不过,我秦国能有今日之强大,也多谢从魏地过去的士子,秦魏之好,好于此也。”
    嬴荡一边看着别处,一边似是随意的应答道,他可是半点儿都不吃亏。
    听闻,魏理的脸都要变绿了。
    谁不知道,正是魏惠王放走了卫鞅,才让秦国变法崛起,放走了张仪,才让诸国合纵失败,这些事情,对于每一个魏人来说,都是心中的痛,就好像一个弱小的邻居,因为找自己借了点钱,就忽然爆发起来一样,不仅如此,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魏国公子尴尬一笑。
    “哈哈,使者此话,真是难以反驳,先王有功,却也有过,道其远见,不说孝公,就连惠文王也亦是不如,更久不提如今我魏王,哪能及得上秦王半分,我魏国之弱,弱在无一明君也!”
    出乎嬴荡的意料,魏理竟然没有反驳,而且还是在赞同,更是将他的老父和那个魏王弟弟,都奚落了一番,他们都不合格,那谁合格,难道就是你魏理?
    自他的声音当中,嬴荡听到了幽怨和不满,史书上对魏理记载不多,甚至最后干嘛去了都不清楚,这让嬴荡也摸不准他的脾性。
    “公子如此胸襟,在下刚才所言,倒是显得有些刻薄了,为人君者,乃御人者,能御人者,先能容人者。
    我王遭受季君洛阳谋害,不仅未杀其人,反将其重用,一干臣子,也是如此,若非季君自寻死路,我王也不会自残兄弟。
    今日观之公子,彬彬有礼,对我这个秦国将军,都能做到如此上心,我深受感动,若是魏国能得公子为君,那可真是我秦国大大的不幸啊!”
    嬴荡表现出一脸的感慨。
    他这副粗糙的模样,再加上脸上故意表现出来神情,让人真的以为,这就是单纯的在夸奖魏理,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这是在试探这位魏国公子,有没有做王的心思,要是有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
    闻言,魏理阴翳眼神中,突然多了一股坚定。
    “我魏国自有魏王,孟贲将军此言,是要害我矣!”
    他沉默了少许,先是叹了一口气,其后才悠悠说起。
    看他的样子,这老小子是心有不甘啊。
    嬴荡一脸歉意,自知失言,又是谢过魏国公子款待,又是连连告罪。
    魏理还是一向大方,表现得浑然不在乎。
    忽然间,路过一处阁楼,其上莺莺燕燕,门口竖着两排的红灯,站着几个妙龄女子,一时间,嬴荡看的有些呆了,这是哪里,是妓院?
    “将军有所不知,此地风雅,当属我安邑之最,尤其是菊梅竹兰四位,更是女中翘楚,比之越国西施,亦是不逊色也。
    此处乃称妓坊,所站女子称为妓者,此风开于齐国,乃是齐相管子所创,也是我安邑官妓,若是将军有兴趣,可将四女召来,与将军一同作乐!”
    见嬴荡的呆相,魏理在一旁解释道。
    作乐?
    听到这个词,嬴荡就兴奋,他这个老处男,上辈子要不是上过老师们的课,还体会不到这乐在哪里,身体告诉他很想去,但理智告诉他,还是算了吧。
    魏理看起来为人斯文,可说起这样的话来,笑容中带着一股猥琐相,不像是好人啊。
    “公子,此处我也是早有所闻,只是此番前来,有王命在身,身不由己,若是他日,一定要当面拜访公子,领教安邑风情!”
    嬴荡义正严辞的拒绝,可这眼睛,却在旁边阁楼上的姑娘身上,再也挪不开了,尤其是她们,一大片雪白的肉露在外面,令人面红耳赤。
    魏理看他这幅神情,露出了然之色。
    “哈哈,我岂能不明,那他日再说,他日再说,昨日就已传信去了大梁,这一来一去,也需要五六日的时间,将军还请不要着急了,耐心等个五六日,必有结果!”
    不知道为何,嬴荡总是觉得这魏理,对他这个秦臣真是过于的热情,按理说他是来使,安排在驿馆住下就可以了,何须魏国公子亲自陪同,真是令人费解。
    赵魏两国,对秦国是宠宠欲动,有了出兵的念头,现在秦国将军追击反贼,都追到了他们领土上了,就算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也不至于这样热心吧。
    也许这魏理所做,只是他一人对秦国的态度,并非是魏国对秦国的态度,去年洛阳大战,魏国大军死伤惨烈,两国间的仇恨,也不会是这么容易就消除了吧?
    “有公子在,自然不急,不知道赵砮反贼,是否安好,他要死,也须得死在我秦法之下?”
    都说赵砮逃到了安邑,关押在牢房之中,可现在怎么样了,也没有个准信,总要看上一看,才能放心。
    “贵国赵砮,昨日上午入城,我令人将其制住,赵砮所领秦军,尽皆制服,使者若是不放心,大可去看上一看。”
    此刻,已经到了安邑宫门口,魏理正拉着嬴荡进去。
    “哈哈,公子如此盛请,岂能因一反贼耽误,我只需派遣一人,去看上一眼,待确认无疑,再派遣信使报于我王即可!”
    嬴荡当然不会自己去看,不光是他不能去,就连白璟也不能去,得找个陌生的人来。
    “大善,将军乃秦王近臣,秦王少年英武,能与将军交好,说不定他日,我也可以去拜见秦王!”
    这话说得,似乎有些深意,他见秦王能干啥?
    就在这交谈间,嬴荡随着魏国公子,步入安邑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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