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就叫蒋瓛,李伴读认识下官?”蒋瓛看到李节对自己的名字似乎十分惊讶,于是也好奇的问道,不过他记得自己好像与这位李伴读没什么交集吧?
    “咳~,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特殊!”李节借干咳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道。
    这个蒋瓛现在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千户,但日后却成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而他最有名的事迹,就是掀起了蓝玉案,把骄横不法的蓝玉拉下马,不知有多少人牵连被杀,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丝毫不比现在还活着的毛骧差。
    不过蒋瓛听到李节的话却更糊涂了,他的名字的确有些特殊,瓛这个字很少见,本是指一种玉器,与“环”同音,所以很多人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都以为他叫蒋环,难道这位李伴读光听读音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好了,别废话了,宁波这边的情况你应该最清楚,现在给我讲一下当地官场的情况!”汤和这时打断两人道,巡视海防需要当地官员的配合,所以与官场有关的情报也极为重要。
    只见蒋瓛也立刻从怀中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奉上道:“国公请看,这就是宁波各级官员的详细情报,知府王论精明强干,为官清廉,将宁波治理的井井有条,卫指挥使方关手下的水军战力强悍,足以清剿倭寇之用……”
    蒋瓛不愧是锦衣卫,整个宁波官场的情况他都是如数家珍,汤和边听他讲述,边打开情报观看,李节也凑了过来,结果让他吃惊的发现,这份情报还真是详细,甚至每个官员家里有多少人,这些人与官员的亲疏远近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汤和把这份情报大概的看了一遍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再次开口问道:“倭寇那边呢,有没有什么情报?”
    听到汤和问起倭寇的事,蒋瓛也一下子变得有些不淡定了,只见他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启禀国公,据属下接到的消息,倭寇最近一次出现在宁波南部沿海,但并没有上岸,现在又不知所踪!”
    “就这些?你们锦衣卫每年花费那么多的银钱,就只查到这么点消息?”汤和闻言也露出恼火的神色,他们这次巡视海防,主要的目标就是倭寇,现在锦衣卫却只查到这么点消息,倭寇的去向却一无所知,这让他们也陷入到被动之中。
    “国公息怒,非是属下不尽力,实在是倭寇行于海上,就算我们派人打入他们内部,也没办法把消息传递回来,而且倭人狡诈,派出去的细作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身份,最近半年我们已经有七八个探子死在倭寇手中!”蒋瓛急忙为自己叫屈道。
    “哼!狡辩,你们锦衣卫什么时候学会给自己理由了?”汤和却是毫不留情的再次质问道,来之前他得到朱元璋的授意,可以直接调遣锦衣卫。
    “属下该死,请国公责罚!”蒋瓛闻言急忙认错道,汤和可是陛下最信任的大臣,如果他回去告他们锦衣卫办事不力的话,恐怕他就要倒大霉了。
    “汤爷爷,倭寇出没于海上,的确不便监视,这也不能全怪蒋千户他们!”李节这时却开口替蒋瓛求情道,虽然他对锦衣卫没什么好感,但眼前这个家伙日后却是掌管整个锦衣卫,现在与他结个善缘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听到李节为自己求情,蒋瓛也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汤和其实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锦衣卫,如果倭寇的踪迹那么容易查清楚的话,恐怕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被大明的水军消灭了。
    于是汤和这时也借坡下驴道:“罢了,看在李伴读的面子上,这件事就暂且记下,你们锦衣卫这段时间就跟随在我左右,随时听候调遣!”
    “谢国公、谢李伴读!”蒋瓛看到汤和暂时不追究这件事,当即也大喜道。
    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早上刚起床,那位知府王论又亲自前来拜访,汤和与李节也刚好要去检阅一下方关手下的水军,所以就请王论一同前去,另外蒋瓛也一直跟随在他们左右。
    一行人再次来到码头,清晨时分的码头最为繁忙,船主们忙着装卸货物,力工们光着膀子,吃力的扛着货物为自己的生活打拼,周围还有各色摊贩们吆喝着招揽生意,港口中的船只也是进出个不停,这里应该是世界上最为繁忙的港口之一了。
    然而就在李节他们登船时,却忽然只见不远处一队小船中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就有人哭喊起来,然后又人跳下水,似乎是有人落水,这些人也在忙着施救。
    李节他们的船高,离的也不远,所以很快就看到有人将一个小孩子从水中救了上来,不过这孩子似乎已经陷入昏迷,被拉到甲板时也一动不动,旁边有一个妇人和几个孩子在哭嚎。
    落水的孩子情况危急,船上的人也立刻划船到岸边,似乎是想上岸找大夫施救,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船刚一靠近岸边,立刻就被周围的其它船给挡住了,然后有人叫嚣着禁止他们靠岸,甚至还用船桨把载着孩子的小船推离岸边。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这是要杀人吗?”李节看到那些驱赶船只的人万分恼火的道,人家的孩子都要死了,他们却还不让船靠岸,这根本就是在故意杀人。
    旁边的知府王论也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小声的解释道:“李伴读有所不知,那些是疍民,按照沿海一带的风俗,是禁止他们上岸的!”
    所谓疍民,其实也叫蛋民,是指沿海一带生活在船上的人,平时以打渔、运输为生,他们平时驾着小船,遇到海浪翻滚时,犹如蛋壳浮于水上,随时都有倾没的危险,所以才被人称为蛋民。
    疍民来源很杂,有人说他们是前宋遗民,有人说他们来自于海外,甚至有些沿海破产的百姓,也会成为疍民,甚至据说当年张士诚兵败时,有些不愿意投降的旧部,也干脆下海做了疍民。
    李节来之前听说过疍民的事,不过他可不管什么风俗不风俗,在他眼里,天大地大人命最大,所以只见他迈步来码头,对那些驱赶疍民小船的人大吼一声:“住手!”
    李节身穿官服,身边又有护卫跟着,那些正在驱赶疍民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当即也停下手来,毕竟普通人最怕官,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怒了这位年轻的官人?
    李节可没空理会这些人,当即跳上了这些人的船,然后又快步走到船头,前面就是疍民的小船,他一个箭步又跳了上去,把船上的疍民也吓了一跳,特别是看到李节身穿官服,更让这些人露出畏惧之色。
    只见李节来到落水的孩子面前,伸手在他鼻子下试了一下,却发现这孩子连呼吸都没有了,随即他又试了一下胸口,心跳也似有似无,再不施救的话,这孩子就死定了。
    李节倒是知道落水后施救的步骤,但他从来没有实践过,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伸手将这个孩子的下颌抬高,然后开始人工呼吸与胸外按压。
    船上的疍民虽然看不懂李节在做什么,但能感觉到他应该是在救人,特别是孩子的母亲,这时也压抑着哭声跪坐在一边,双手合什似乎是在向上天祈祷。
    李节的施救还是十分有效的,不一会的功夫,只见孩子猛然间喷出一股浊水,随即“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这也让周围的疍民全都松了口气,那位母亲更是猛然间扑上去,抱着孩子就痛哭起来。
    看到孩子醒了,李节也是松了口气,当即就准备离开,不过却只见旁边又有几艘疍民的小船围了上来,其中一个为首的老者站在船头向他行礼道:“多谢恩公向我等疍民施以援手,还请恩公告知姓名,我等疍民虽然卑贱,但也是知恩图报之人!”
    “老丈不必客气,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在下李节,是陛下亲封的浙东巡察副使,跟随信国公前来巡视海防,你们要谢的话,就谢陛下天恩吧!”李节笑着报出身份,说完就迈步跳上旁边的船只,然后迈步上岸离开了这里。
    疍民老者虽然不知道浙东巡察副使是几品官,但听到李节竟然是皇帝陛下派来的官员,当即也吓了一跳,等到他想要跪下行礼时,李节却已经上岸离开了。
    这让疍民老者激动的老眼含泪,身为疍民,他们处处受人欺压,官府也打压他们,却没想到这位副使大人非但没有嫌弃他们,反而还亲手救下他们疍民的孩子,如此看来,这天下的官员也并非全都是坏人!
    李节回到自己的船上,却见汤和笑呵呵的对他开口道:“小子,没想到你还懂医术?”
    “略懂一点!”李节也笑着回答道,不过这也是实话,毕竟他前世可不是学医的。
    救人只是一个小插曲,汤和立刻命令船只离岸,赶往方关的水军大营,不过就在这时,那位锦衣卫千户蒋瓛却悄悄的将李节拉到一边低声道:“李伴读,您不该救那个疍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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