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鞑靼,做狼王,许张狂。”
    于大都闹市之中高唱此歌,就好比......
    就好比在东京街头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差不多。
    嗯,还不是中日友好的东京街头,得特么是侵华战争时候的东京,且必须是日文版歌词。
    赵维有点懵,谁这么生猛?
    抬眼望去,却是一怔,那是一个疯子?
    只见一个邋遢老汉坐在街边的泥地之上,一边仰头高歌,一边和着拍子拍打泥水。
    泥水溅得满头满脸都是,已然看不清那人样貌。
    若不是疯的,又能是什么?
    赵维眉头微皱,看着那老汉心生好奇,这人是谁?
    .......
    ————————
    另一边,大都城外,离宫。
    燕京原本是金国首都,元灭金之后,也就是至元四年,忽必烈决定将蒙古帝国都城从和林迁至燕京。
    至元九年,又改名大都。蒙语称“汗八里”,即帝都之意。
    随后,将原位于城内的金代皇宫开始扩建,至今尚未完工。
    所以,此时的大元行政中心其实并不在城内,而是安置于城外的金代离宫,也称大宁宫。
    这和蒙古人本就习惯漂泊无定的民族个性有关,并不拘泥于形式,住在城外,反而落得清净。
    却是苦了元朝的臣子,每日上朝议政,不是入大内,而是出城往野地里走。尤其是投降元朝的汉臣,却是闻所未闻。
    至于上朝的地点,元帝忽必烈更是一切由心。
    除了大朝于大宁宫正殿之外,常朝小会则是想在哪儿就在哪儿。
    有时候,皇帝与臣子围着园林景致转上一圈,看着山水鱼虫,就把朝上了。
    而今日,更是于内苑雨廊之中,忽必烈召集一众臣子分议两务。
    一是,东进倭国之务。
    这无疑是重中之重。大元无敌之师居然两攻倭国不下,这关系到大元的颜面,更是东寻旧宋余孽的必经之地。
    弄的忽必烈都想御驾亲征了。
    二是,蒙古各汗国之间的内叛。
    因为忽必烈得国不正,各汗国不拥戴于他,甚至帮着阿里不哥来打他。这让忽必烈颇为头疼,不得不将第一爱将伯颜派去镇守和林,应对诸王。
    雨廊之中,有即将引兵西进的伯颜、阿术,也有一众熟悉东瀛的北地、旧宋汉臣。
    像是翰林承旨留梦炎、户部尚书王积翁,以及刚刚从湖广回京述职的史格等人,皆在班中。
    ......
    雨廊甚是雅致,初夏鸟鸣虫啼,绿意盎然,也颇有意境。
    然而,可称一代雄主的忽必烈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烂事儿太多了。
    倭国打不下来,残宋那个劳什子小朝廷还跑了。
    蒙古诸王天天闹,湖广福建的叛军亦未彻底平息,而四川行省的夷族各族还不消停。
    虽说尚可应付,却也让忽必烈颇为头疼。
    阿术说话也没遮拦,“素闻那谢枋得大有学问,大汗如此高兴,想来能帮上大忙啊!”
    一众汉臣闻之,却是各怀心意。留梦炎脸有不善,王积翁却是暗暗生笑。
    不过二人皆是城府极深之辈,元帝尚未表态,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不像蒙古旧将伯颜、阿术可以口无遮拦,说错了也没关系。
    不由得,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帝身上,只等忽必烈开口。
    而忽必烈又岂会轻易开口?
    该说的已经说了,谢叠山入大都是个好消息,但也仅此而已。
    不是这个人不重要,恰恰相反,谢叠山很重要。
    可是,忽必烈要顾及留梦炎和王积翁的感受。
    这二人也是降臣,且降的比谢叠山早。更都是儒臣,若夸赞太过,唯恐不妥。
    沉吟良久,忽必烈把话头从谢叠山身上引来,瞄准了那个与众人都无利害关系的赵维。
    “这个赵维...诸卿怎地么看啊?”
    “他!?”留梦炎没忍住,“纨绔小儿,不足道哉!”
    王积翁也笑,也敢说话了。
    “陛下是不知那成王世子当年是何等拙劣,此人降归顺,我等一点都不奇怪。甚至觉得,他来晚了。”
    “哦?”
    这话却是把阿术和伯颜的兴致勾了上来,“且说说,这个赵维到底干了些什么,能让几位如此不耻?”
    “这......”
    留梦炎都不好开口,只得道:“这么说吧,临安西子湖畔,青楼花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位成王世子就没有一家他不熟的。”
    “哈哈哈哈。”伯颜、阿术大乐,“原来是个小色鬼!”
    王积翁苦笑,“可不是小色鬼,那时他只有十二。”
    “哈哈哈哈!!”
    这回连忽必烈都笑出了声,气氛登时缓和。
    笑罢之后,忽必烈抬眼一看史格,似有深意,“史卿,你怎么看啊?”
    史格一怔,他虽是汉臣,可出生北地,与旧宋臣子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那个什么赵维,连见都没见过。怎么问上他了?
    然而,史格转念一想,登时明白了皇帝有此一问的用意,连忙下拜。
    “臣以为,此子当善待之,厚恩重赐!”
    “......”
    “......”
    众人一怔,不明白史格哪来的善心,对一个纨绔如此礼遇。
    唯有忽必烈会心一笑,“史卿说说看。”
    “回陛下!”史格道,“赵维骄奢不足一用,杀之亦无过。可是,别忘了,他是旧宋成王之子啊!”
    “臣于湖广为官多年,与成王赵与珞交手多年。此人虽是文弱书生,却不失雄才,乃旧宋不可多得之干将。于旧宋朝廷和军中,甚有威望。”
    “只为赵与珞而善待其子,无论是对他在宋廷之中的地位,还是百姓心中的形象,皆是有损,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闻言,皆是默然。
    他们对赵与珞无甚了解,这一点上,还真没有史格有发言权。
    只见忽必烈满意一笑,“还是史卿想的周全,朕也险些忽略于此。”
    一句话,给了所有人面子,连皇帝都没想到,你们没想到也是正常了。
    史格连忙告罪,“微臣不敢。”
    “诶!”忽必烈将之扶起,“这是朕的福气,有你们为朕思虑,哪有办不成的大事?”
    一语带过,“那赵维于旧宋是何爵位啊?”
    “回陛下,获封宁王。”
    “宁王啊?”忽必烈苦笑,“那朕也不能再赏他个一字王了吧?”
    众人大笑,“自是不能。”美的他。
    “那就...封大元宁国侯吧!赐府宅于城中,御遣府仪,也不算亏待于他。”
    确实不亏待。
    要知道,恭帝降元也只封了瀛国公,福王赵与芮亦不过是平原郡公。
    赵维这种下三滥居然也能封侯,还有府邸仪臣,不得不说,已经是大大的优待了。
    “至于谢枋得......”忽必烈突兀沉吟,“既然和宁国侯一起来的,就先安置于侯府吧!”
    重点在这儿,谢枋得现在不好处理。借封赏赵维之名,其实是优待谢枋得,所有的赏赐亦是给他的。
    若是赵维在侧,也不得不感叹,忽必烈确实有两下子!
    反正大宋那些皇帝没法跟人家比,心思缜密,滴水不露。面面俱到,上下欢喜。
    这样的对手,又有横扫天下的蒙古悍军相助,近乎无敌。
    而更可怕的是,臣子没说的话,忽必烈也已经想到了。
    刚刚留梦炎欲言又止,没有开口,其实是心中不安,怕谢枋得降的太容易了。可碍于气氛,又不敢扫兴。
    而忽必烈不但知道留梦炎要说什么,而且早有防备。
    待群臣退去,内侍上前,一直温和浅笑的忽必烈脸色渐渐变得不愠不火,说出一句,“张珏送过去了?”
    内侍恭身,“回禀大汗,一早就送过去了。在城门口唱了半天,谢枋得想听不见都难呢!”
    忽必烈点了点头,“去吧,代朕去迎接叠山先生与那宁国侯。看看他们见到四川錿将成了疯傻的癫子之后,是何反应。”
    “喏!”
    内侍徐徐退后,准备出去。似是想起一事,又折了回来。
    “敢问大汗,宁国侯得了封赏,要不要将其带到御前当面谢恩?”
    忽必烈闻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寻个说头,打发了吧!”
    一个纨绔,要不是于谢枋得,于赵与珞还有些用处,早就一刀砍了去,还见?
    大元皇帝真没那个闲工夫搭理他。
    ......
    ————————
    城门之侧,赵维看着那疯歌老汉,皱眉发问,“这人是谁?”
    待马小乙出队,问了行走百姓,回来之时,已经落魄失魂。
    “那是...那是张将军!”
    “什么!?”
    赵维险些惊叫出声,“张珏?张君直!?怎么可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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