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堵卫道就像是护食的狼崽子,警惕地看着堵卫道,俨然一副守财奴的嘴脸,惹得三女一阵轻笑。
    堵胤锡的老脸微微泛红,面色发窘显然是被戳穿了小心思,但还是强装镇定,大义凛然地说道:“卫道,你要知道,大明现在正处于危难之中,黎民百姓也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为父出手相助之时。”
    说到这里,堵胤锡面有尴尬之色,轻咳两声,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那个,为父现在手中拮据,军中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发粮饷了。
    而且,你年纪轻轻,要钱也是无用,还不如交给为父,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让这些银钱发挥更大的用处。”
    “父亲,这些银子给你也行。”
    出乎所有人的意见,谁也没有想到,贪财的堵卫道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然而,连连夸赞的堵胤锡搓着手刚想要拿过银子,却被笑着的堵卫道给挡住了。
    “不过,父亲,给你这些银子也可以,但儿子我有一个条件。”堵卫道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手肘驻在桌面上,慢悠悠的又说道:“父亲,只要你答应,这些银子都归你了。”
    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而且,父亲,你这些日子不是都在为常德城的高粮价而发愁吗?只要你老答应我的条件,不再干涉我的事情,高粮价的事情,我也一并帮你解决了,如何?”
    堵胤锡的眼前一亮,闪过一抹兴奋的神采,紧接着,整个人再次恢复了沉稳的模样,并未因为堵卫道的诱人条件而失去理智。
    堵卫道也不着急,面带微笑,就那么极有耐心的等着,身上有着成竹在胸的自信气质。
    这个时候,不管是三女,还是屋子里的下人们,都是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有疑惑,有惊讶,却也没人打破此刻的沉寂。
    沉吟了片刻,堵胤锡忽的抬头,直视着堵卫道,两人对视的目光,仿佛擦出来了火花一般。
    “卫道,如果你做不到呢?”近乎于一字一顿,堵胤锡又问道:“那又该如何?”
    “简单啊,如果儿子做不到,父亲你自然没有必要履行承诺了,这些银子还是你老的。”堵卫道依旧在笑。
    “嗯~为父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堵胤锡摸着微微泛白的胡须,面有沉吟之色,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你也要答应为父一个条件,不管你可以,但你也不能做为祸百姓的事情,否则,到时候就莫怪为父不守承诺了。”
    “呵呵…父亲,哪能啊?”堵卫道依旧在轻笑,完全没有了守财奴的模样,更是信誓旦旦的说道:“父亲,如果儿子我真的有为祸百姓的事情,甘愿受罚,任杀任刮。”
    听到最后四个字,尤其是看到堵卫道的神情极其的郑重、认真,堵胤锡不由得精神一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个独子。
    这个时候,和别人不同,听到最后四个字,不管是真是假,陈氏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连忙笑着打起了哈哈。
    “什么任杀任刮?卫儿,休的胡言乱语!”陈氏又看向了自己的丈夫,继续说道:“卫儿,言重了啊,你们父子之间,说什么打啊杀啊的。”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苗头,发现了不对劲,纷纷跟着附和,然而,父子二人却没有一个人理会这些,就那么对视着,谁也没有退让一步。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这时,老太太王氏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沉默不语的堵胤锡给打断了。
    “好,就这样说定了。”
    知府衙门——
    “大人,距离今年的夏收还有两个多月,现在的粮价本就很高,如果再大肆收购军粮,常德城的粮价非得飙升不可,到时候,常德府的百姓将会难以过活。”
    师爷冯继达的神情很是激动,更多的还是浓浓的担忧之意,此时没有了作壁上观的狡猾,整个人多了一些铮铮铁骨般的倔犟和坚毅,直视着知府曹志健。
    “曹大人,一旦百姓的生活堪忧,难以为继,常德府必乱,后果将会难以想象,到时候,不仅是常德府,整个湖广都将再次战乱之中。”
    “是啊,湖广熟,天下足。”曹志健却是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更是犹自说道:“反之亦然,如果湖广欠收,天下也失去了稳定的根基,尤其是现在这种事情。”
    “大人,所言甚是!”
    冯继达心情沉重地附和了一句,更是说道:“如果能够拖到夏收,不仅可以筹措到足够的军粮,就连花费的银子也能减少三到五成。”
    话语一顿,直勾勾看着曹志健的冯继达,加重了语气,不禁问道:“大人,难道就不能再等两个月吗?哪怕是一个半月,也比现在好得多。”
    “冯师爷,本官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曹志健轻轻叹息一声,幽幽地继续说道:“不用等到夏收,只需一个多月,不仅是常德府,整个湖广的粮价都将下降,距离夏收越近,粮价越低。”
    “那,大人,何不再等……”
    然而,不等冯继达激动的把话说完,就被叹息的曹志健给打断了。
    “师爷,你要明白,形势比人强,朝廷等不了,皇上更等不了,闯贼距京师已经不足百里,现在恐怕已经打到了京师城下。”
    “可是,大人,先不说城防营只有那么一点兵力,也不论张先壁怀有二心,愿不愿意真得入京勤王,就算真得愿意,哪怕是日夜兼程赶路,恐怕也赶不上。”冯继达忧心忡忡,神色复杂。
    曹志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直直的看着外面有一些阴沉的天空,虽未说什么,但冯继达很明白,多说无益,大人愈发地鉴定自己的看法和坚持,谁也改变不了。
    换而言之,再过去不久,常德府将会再次陷入混乱之中,尤其是寻常的百姓,日子将会更加的难熬。
    这个时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冯继达的心中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唉~打鱼的没吃过鱼,编凉席的一辈子没有睡过凉席,种地一辈子的农民吃不饱饭,哪怕是丰收年。
    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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