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辂每天巡视巡视书院,上上课看看书,日子过得倒挺自在,只是欧阳修他们给他安排的功课越来越不像样,以前只是让他破题写文章,现在倒好,直接给他列些社会问题,让他针对问题拟定解决办法。
    苏辂合理怀疑这些人是自己当社畜处理公务累得慌,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祸害他!
    瞧瞧这些人,还动用了威胁大法,用和煦如春风的语气说什么“你要是没有思路也没关系你还小多抄几本书就会了反正下次交功课我要看到你抄的书或者你写的策论”。
    这是人干的事吗?
    要不是自己往后还有许多需要借大佬势的地方,苏辂都想直接写信和这些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们断绝关系了!
    唉,谁叫自己舍不得好处。
    苏辂每天忙忙碌碌,日子过得飞快。
    苏辂定制的榨油机很快组装完毕,开始哼哧哼哧地工作。他让人在一批当地学生面前示范过后,给他们放了个假,告诉他们可以回家去让父母把油料拿来书院榨,这机器出油率高,他们家要是有油料的话,今年用油会宽松些。
    学生们本以为每天吃好住好就是天大的幸事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额外福利。他们一刻都不耽搁,二话不说回家去跟家里说了此事。
    苏辂的财大气粗早就震慑住周围不少村民,听说书院有出油率高的榨油之法,自然纷纷筹集油料前往书院榨油。
    眼看已经入冬,过年不远了,谁不想过个好年?
    苏辂这边优哉游哉地拉拢着学生们,宫中却突然传出好消息,说一位董贵人怀了身孕,已经三月有余。
    听到这事儿,苏辂微微讶异。他还以为赵仲鍼他爹的储位十拿九稳了,没想到宫中又传来这样的消息,看来赵祯偶尔还是会为子嗣努力努力的,就是不知道这位董贵人生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若是皇子的话,赵仲鍼往后的处境怕是微妙了。
    苏辂倒没太在意,反正这些大事也不是他能左右的。接下来这十几年里,朝中怕是都不会安稳,他还是稳打稳扎搞好自己的根基比较重要。
    经这个消息一提醒,苏辂倒是想到自己挺久没给赵仲鍼写信了。两地隔得不算远,赵仲鍼不时会写信过来唠叨两句,内容无非是自己在汝南郡王府没什么存在感,大伙都不爱搭理他? 他很怀念大家一起念书的日子。
    赵仲鍼唠叨完了? 又自我开解起来,说自己底下还有弟弟妹妹? 自己要坚强勇敢。
    反正? 正话反话他自己都说完了,苏辂回信就比较随意了? 非常敷衍地勉励几句就完事。
    对苏辂来说,他没打算把自己跟赵仲鍼的关系处得蜜里调油? 要是将来赵仲鍼真成了皇帝? 那相当于他的大老板,打工仔真要和大老板称兄道弟,那不是找死吗?
    有时候赵仲鍼的来信过于重复,苏辂甚至都不回的。
    现在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 苏辂倒觉得赵仲鍼这小孩挺可怜的? 小小年纪就被他娘推出来争取上位不说,都到了临门一脚又遭遇当头一棒,换个心态差些的怕是要崩溃了。
    苏辂难得耐着性子给赵仲鍼回了封长长的信,跟他讲了书院的种种趣事,还给赵仲鍼附带几份养生菜谱? 让他放宽心好好过日子。至于皇位什么的,苏辂没在信里提过? 他还是很惜命的,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会说。
    既然赵仲鍼在汝南郡王府受到排挤? 苏辂便把自己编的教材以及书院这两个月用的考题跟信一起打包起来,差人一并送去给赵仲鍼。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做做题不挺好?
    十几岁的年纪? 活力那么旺盛? 最适合刷题了!
    苏辂为自己的体贴感动不已。
    他对这位好兄弟真是尽心尽力!
    苏辂这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没过多久便送到了汝南郡王府。当时已经是十一月,正值隆冬,汝南郡王赵允让重病卧床,本已神志不清,不想有天半夜却突然清醒过来,叫人把赵宗实父子叫到跟前。
    赵宗实带着赵仲鍼匆匆赶到,齐齐跪到了床前。
    赵允让的目光在儿子与孙子之间来回逡巡了,苍老的手抬起,紧紧抓住了赵宗实的手,眼神却停留在赵仲鍼稚气的脸庞上:“皇位……皇位是我们家的!你们……一定要争取过来……!”
    赵仲鍼看着赵允让满是不甘、沧桑衰老的面庞,心里生出一阵惶恐。他喊道:“……祖父!”
    赵允让嘶声说:“……我们的!我们家的!就算……宫中再诞下皇子,你们也要力争到底!”
    赵宗实有些恍惚,仿佛始终没能把赵允让的话听进耳里,可是赵允让难得这样抓住他的手,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
    一直以来,他在家里都像是个外人,在宫里则像是曹皇后与高氏的工具,他的意愿不重要,他的想法不重要,他的感受不重要。
    现在,他知道父亲一直把他放在心里,疏远他不过是为了让他有机会触碰到那个位置。
    赵宗实浑浑噩噩地会握住赵允让的手,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赵允让得到赵宗实的回应,慢慢合上了眼,抓住赵宗实的手也无力地垂落。
    赵仲鍼忙叫太医进来为赵允让看诊。
    太医上前替赵允让诊过脉,又探了探赵允让的鼻息,顿时诚惶诚恐地报了噩耗。
    赵宗实其他兄弟姐妹一涌而入,齐齐伏跪在地,伤心地恸哭起来。
    赵仲鍼看看病榻上的赵允让,又看看跪坐在地的赵宗实,最后扫视了一圈哭得正伤心的众人,不知怎地觉得这个冬天格外地冷。他规规矩矩地跟着守完灵,才听人提起苏辂差人送了包裹过来。
    赵仲鍼一愣。
    平日里苏辂给他回信,都只回薄薄一页纸。
    赵仲鍼向来是敏感的,哪会察觉不出苏辂字里行间透着敷衍。他正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看苏辂让人给自己捎了什么,却被高氏命人来喊了过去,说是有要事要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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