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到成都府这样的富庶之地当一把手,下一步就是回中枢干活了,张方平也一样,他到蜀中之后政绩斐然,不仅工作干得好,名声也很不错。
    能官当成这样,活该他升官。
    张方平这次被升任为三司使,管的是全国财政,算是“计相”,但凡是要花钱的地方都得他经手,位置不可谓不重要。
    所以他的调令是快马加鞭送来的,这活儿不能拖,上一个三司使卸任后马上得有人接上。
    苏辂他爹在这次磨勘中也表现得很好,被提拔为三司度支判官。这个职位一般上由在地方上担任过提点刑狱或者转运使的官员来担任,官名不重要,干什么的也不重要,反正这表明了苏涣和张方平一样要收拾东西到开封去了。
    苏涣年纪不小了,一直在地方上打转,原以为没机会更进一步,如今天上掉下个升迁机会,自然是喜不自胜。
    既然已经踏入仕途,谁会不想跻身宰执、位极人臣?
    当然,三司度支判官离宰执还有点远,但至少是到了天子脚下,比之留在偏僻穷困的利州路要强多了。
    苏涣收拾收拾,辞别共事不久的同僚们,从利州路出发前往开封。
    这些事情苏辂是从文同口里听说的,他在集贤院干活,消息比其他衙门要滞后些,还是听说三司马上要大洗牌才去打听了一下。
    得知张方平和苏涣的职位调动,文同第一时间便去了趟大相国寺。
    他绝对不是惦记着苏辂他们那边的饭菜,他主要是给苏辂他们报喜去的。
    苏辂听了,十分高兴,热泪盈眶地拉着苏不危的手说:“哥,咱有钱了,爹娘马上要来了,你不用去卖画了!”
    苏不危见苏辂这么说,连忙宽慰道:“我喜欢画,不觉得辛苦。”
    苏辂给苏不危规划他的未来路线:“不行,你不能再这样画下去了,这小半年来你接触了那么多人、画了那么多题材,肯定有不少感悟,得闭关好好消化消化。以后你也别再接这样的单子,我们要走精品路线,一画难求的才是画师,给钱就画的是画匠!”
    在这件事情上,文同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对,以前我也是谁来都给画,一匹缣就能要走一幅画,有段时间画得我看到画纸就心生厌恶。现在我不卖画了,只偶尔画上一幅,反而更容易画出让自己满意的画。”
    苏不危见两个人都这么劝,便让人婉拒了接下来的邀约,专心琢磨画技去了。
    马上就有两座靠山朝自己走来,苏辂腰不酸了腿不麻了,走路也有劲了,每天背着小手在大相国寺里瞎溜达。
    如此悠闲地过了几日,苏辂便见到了元宵节那日碰见的少年。
    还有那日落水的小娘子。
    那天苏辂担心小翠着凉,没来得及细看,今天一看才发现这小娘子长得贼可爱。不过他是有老婆的人了,坚决不多看别的小娘子一眼!
    少年家教很好,自报家门表示自己名叫赵仲鍼,虽是宗室子弟,却不怎么有身份,所以苏辂不需要对他区别对待,只把他当寻常人便好。
    落水的人是他妹妹,今年头一回来开封,没想到竟会遇上这样的事。
    苏辂听了赵仲鍼名字,只觉非常陌生,闻所未闻,甚至不太会写。他骨子里就没什么尊卑观念,自是不会觉得对方是宗室出身就如何。
    苏辂叫小翠收下礼物,笑着说道:“令妹没事就好。”
    赵仲鍼再三道谢,看到一向怕羞的妹妹正两眼亮晶晶地吃着面前的点心,稀奇地跟着拿起一块尝了尝。
    好吃。
    他本来已经准备带着妹妹告辞,等吃过这盘点心之后,又神使鬼差地答应苏辂留下吃顿便饭。
    苏辂只是客气一句,没想到赵仲鍼脸皮居然这么厚。
    很不错,厚脸皮是成功的必备条件!
    此子大有前途!
    看在他妹妹长得好看的份上,苏辂吩咐金刚出去多买些食材回来让芸娘备菜待客。
    既然赵仲鍼兄妹俩要留下来蹭饭,关系就更近了一重,苏辂问起那个推人下水的小学生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赵仲鍼就有点憋屈。
    他父亲曾经被曹皇后收养,结果官家有亲儿子了,又把他父亲打发回濮王府去了。
    后来皇子挨个早夭,也没人再提收养之事。
    现在他们家在濮王府不受待见,在开封这边也不受待见,两面都不是人。
    这次的事,还是他气不过进宫向曹皇后哭诉,才算是为妹妹讨回公道。
    他与那唐家小娘子只是偶然在别人家的宴会上见过两面,那唐家小娘子便缠上了他,非说要嫁给他,一点都不害臊。
    说起来唐家只是北方迁来的富贾,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在开封这种遍地权贵的地方不值一提,偏偏因为他是宗室出身,许多人便觉得他是在咄咄逼人,着实让赵仲鍼有口难辩。
    被推下水的分明是他妹妹,怎么就成了他仗势欺人了?
    赵仲鍼揣着一肚子苦水不知该跟谁吐好,赶巧苏辂问了,他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苏辂没想到堂堂宗室还能混得这么惨。
    这还是能求见皇后的!
    苏辂说道:“那最后怎么样了?”
    赵仲鍼说道:“他们家要回北方去了。”赵仲鍼顿了顿,又跟苏辂说起唐家的八卦,“听说唐家前段时间还闹出过另一桩事来,说是他们家赘婿要求和离,唐家娘子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很是难看。”
    苏辂听着觉得很耳熟。
    都姓唐,都有赘婿,都是北方富贾,事情这么巧的吗?
    苏辂稍一追问,便确定了赵仲针所说的唐家与宁安岳入赘的唐家是同一家。他见完宁安岳那一面便没再管,现在看来宁安岳确实下定决心要摆脱那家人了!
    没想到那天推人下水的居然是宁安岳那个便宜女儿,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这就是母老虎教出来的小母老虎吗?
    宁安岳教她武艺的时候,知不知道她会拿来欺负弱小?
    不过,至少唐家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宁安岳应该能顺利抽身才是。
    就看他是不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脱身了。
    苏辂又看了眼在旁边小仓鼠一样吃点心的小姑娘。
    小姑娘眼睛乌溜溜的,察觉苏辂朝她望过来,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里的点心。她的声音软糯糯的,像蘸了糖的甜糕:“很好吃。”
    苏辂笑道:“喜欢就多吃点。不过也别吃太饱了,我们家芸娘做菜更好吃。”
    小姑娘眼睛更亮了。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芸娘照顾小孩子的口味,做了不少甜口菜。赵仲鍼是不爱吃甜口的,可第一口菜送进嘴里,他就宣布自己从此是甜党!
    真是太好吃了。
    赵仲鍼看了苏辂,在心里暗暗做出决定: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这和苏辂家的菜好不好吃没关系,他单纯只是觉得苏辂为人慷慨大方、长相俊秀出众、性格开朗热情,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好的!这样好的朋友,外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既然遇上了,他怎么能不好好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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