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不知对面包厢内事,事实上人太多了,站上高高的灯楼上,放眼看去,只要能站人的地方,全站满了。
    掂记着赌约的事,心思都放在第六关上,哪时注意对面有一张熟悉的俏脸。
    第六关也是最后一关,只要过了通过第六关,就可以径直上第七关,拿到挂在最高处的牛头灯。
    最后一关,评判的份量也是最重的,在长孙冲的介绍下,陆庭才知道坐在评判台上几个评判的身份:第一个是平康坊青楼行会的会首、也是教坊使孙时永,第二个是国子学博士王咏志,第三个陆庭认识,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也是国子学博士孔颖达。
    第四个是礼部员外郎张虎,最后一个是杜正藏。
    五人中,论地位杜正藏最低,但他又最不可忽略。
    杜正藏是隋炀帝时的进士,才华横溢,可惜不受重视,他著的《杜家新语》,被视为行文写作的典范,天下学子争相效仿学习,还传播到海外的高丽和百济,是公认才子,在读书人心中地位很高。
    能坐上评判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得出为了搞这次活动,青楼行会真用心了。
    这时第五关还在继续测试,陆庭只好等待,好在上面设有桌椅,桌子上还有各种点小吃、点心一类,可以边吃边聊边等。
    趁着空闲,陆庭忍不住问道:“那个房士强,怎么对我们这么大的敌意?”
    好像刚刚才认识,也谈不上有什么仇恨,竟然主动挑衅起自己和长孙冲? 不至于啊。
    长孙冲冷笑地说:“老大? 那个姓房的田舍奴,就是一个墙头草? 当日没收留他? 怀恨在心吧,幸好当时没心软。”
    “收留他?怎么回事?”
    “那个房士强? 来到长安托找到我们,说要跟我们做朋友? 当是还想他这个人还不错? 还打算跟他深交,老三当时无意中说了一句,就说他细胳膊细腿,干架估计要拖后腿? 那个房士强一听? 脸色马上变了,酸溜溜地嘲笑老三只长肉不长脑子,再厉害也是一个莽夫。”
    说到这里,长孙冲一脸坚定地说:“这个人太自负,气量太小? 再加上房士强的舅舅罗艺跟太子走得很近,也不知他是不是来打探消息的? 就疏远他,老大? 你刚在也看到了,我们没去惹他? 他反而主动挑衅我们? 哼? 别以为跟姓尹的走在一起就能只手遮天,哪天不爽,给他设个套,让他知道我们大长锦的厉害。”
    原来还有这茬,难怪那个房士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不用说,那个房士心里很不甘心,他主动靠近长孙冲,想做个朋友也不行,长孙冲不仅把自己拉进大长锦游侠队,还让自己做老大,两者的待遇相差太远了。
    至于房士强有意跟长孙冲交好,不一定是想做细作,替太子打听秦王的机密,有很多人深知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分开下注,这样一来,无论哪个赢都能笑到最后。
    就像王珪,明里还是太子李建成的人,但他暗暗在李二身上下了重注,太子和秦王无论哪个胜利,他都能稳坐钓鱼台。
    陆庭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算了,懒得理他,一会夺牛头灯时,各凭手段,对了,最后一关考什么?”
    “第一关和第六都是固定,最后一关肯定是作诗,一会孙会首会指定一个命题,所有人要在一柱香内完成诗作,每一篇诗作会当场诵唱出来,然后由五名评判商议,选出最优者,就能获得一方砚石作信物,也就是最后的夺灯人。”
    撤完钱,当众诵唱诗,又玩出一个新花样。
    难怪那么多文人雅士抢着参加,有一首佳作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诵唱,一夜成名绝对不是梦,有了名气,就不怕没人推荐。
    要是得到哪个权贵青睐,那就是一步登天。
    “老大,要不要一起去解个急,也不知还要多久才结束呢。”长孙冲突然开口问道。
    嘴上说靠陆庭,实则信心不足,心想多一个人多一分力,能过前三关就好,没想到陆庭连过五关,这给长孙冲一个巨大的惊喜。
    学识、见识、酒量、音律、书法,一下子考了那么多,就是寄以重任的杜荷也刷了下去,陆庭却留了下来。
    本以为对陆庭够了解了,经过这次鹊桥夺灯,长孙冲觉得自己要重新认识陆庭。
    “不用,你自个去吧。”陆庭摆摆手。
    走上走下有些麻烦,特别是下面那么多人。
    长孙冲嘿嘿一笑,连忙跑去解决了。
    也不知还有多久才开始,平康坊提拱的点心不错,折腾了半天,陆庭正好感到有些饿。
    “一直吃个不停,好像没吃过似的,也不知哪来的田舍奴。”突然有人大声说道。
    声音有点熟悉,陆庭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房士强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嘲讽地看着自己。
    房士强说话的时候,故意提高音量,刚才闲坐着等候的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众人把目光落在陆庭身上,还有人小声笑起来。
    动静有点大,坐在评判桌上的评判好像也被惊动,把目光转身陆庭这里。
    这时候,陆庭手里还抓着一块红豆糕。
    那么多人看着,要是别人,肯定不好意思地放下点心解释,陆庭只是瞄了房士强一眼,然后若无其事把手里的糕点扔进嘴里。
    “抱歉”房士强突然向陆庭拱拱手说:“还以为不守规矩的下人在偷吃,没想到是秦王府的陆庭陆主事,走眼了,还请陆主事多多包涵。”
    前面故意大声嘲讽,然后又借故点出陆庭的身份,就像泼完一个人的脏水,还特意说明脏水就是粪便一样。
    不仅心肠坏,还恶心。
    就这点手段,还敢以江南第一才子自称?
    陆庭站起来,笑着拱拱手:“以为哪个没家教的田舍奴在乱叫,还想替他耶娘好好教训一下他们生下的不肖子,原来房士强房公子,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不用多礼,我接受你的道歉。”
    左一个没家教,右一个不肖子,还说原谅他,不少人听到都偷偷乐了。
    这个陆主事,说话一点情也不留,房士强本来只是客套一下,陆庭几句话就把他没家教的话坐实。
    房士强一阵气结,没想到陆庭这样牙尖嘴利。
    一旁的宇文鹰看到同伙吃亏,马上帮腔:“陆主事真会开玩笑,平日很少机会吃这些吧,多吃点,不用客气,也不是天天有这样的机会。”
    “对,陆主事,来,多吃点,这些点心可不便宜呢。”房士强马上附和道。
    哟,这二人跟自己叫阵,闲得无聊,没事找抽?
    陆庭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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