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芝姑娘,福延新日,庆寿无疆。”陆庭面带笑容对郑妍芝说。
    大年初一祭祀天地后,亲朋戚友开始传座,程处亮好像把陆家当成旅舍一样,陆庭和福至刚竖完幡子他就到了,后面还跟着程处弼这条小尾巴,带了不少东西,说是程魔王赐给自己的,刚坐下没一会,杜荷带着一名挑着礼物的下人进门,说受阿耶杜如晦所托,一直要陆庭到杜家传座。
    临出门时,还收到李二派人送来的新春赏赐,这让陆庭开心了很久。
    别人去传座,那是吃吃喝喝,看看歌舞,陆庭不同,俨然成了一个孩子王,去到哪都一大堆孩子缠着讲故事,要不就是一起做美食,嚷着要吃游侠鸡,做游侠。
    一直忙到的大年初三,这才到郑府的后门,托人约出小俏婢。
    足足等了二刻,小俏婢这才姗姗来迟。
    郑妍芝瞄了陆庭一眼,眼里有些不满,还是行了一个揖礼:“陆公子,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大唐新年不说“新年好”“恭喜发财”这些话,说得最多就是福延新日,庆寿无疆,正常来说,唐朝新年的礼仪严谨很多,男的要行跪叩礼,女的要行肃拜礼,陆庭是一个省事的人,好像双方的身份也有些尴尬,最后都是行了一个揖礼。
    陆庭打量郑妍芝一眼,突然摇了摇头说:“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郑妍芝有些不解地说。
    说了登门,一直等到初三才找自己,郑妍芝气得直咬牙,本想不见,又有些不甘心,最后说服自己是为了明算,不过故意磨蹭了好一阵,算是对陆庭的报复。
    新春喜庆,突然说可惜,什么意思?
    陆庭一本正经地说:“有些人是小姐的命丫环的身,小芝姑娘是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太可惜了。”
    小俏婢心情不好,陆庭哪里没看出来,自己是做得不仗义,有心哄她高兴,就挑说好听的话。
    哄一个小女生,对二世为人的陆庭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不过陆庭没说昧着良心说话,也就三个月不见,小俏婢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身段也长开了,身材显得更高挑,气质更出众,有种越看越耐看的感觉,刚看到第一眼,陆庭都有被惊艳的感觉。
    以前像是个花骨朵,现在有种含苞待放的味道。
    这颜值,放后世吊打那些所谓的偶像明星。
    郑妍芝扑哧一笑,有些不信地说:“奴家姿色平庸,哪有公子说得这么好,莫要捧杀奴家了。”
    登徒浪子还真是口甜舌滑,挑好听的说,不过他倒有点眼光,要是他知道自己不仅比普通的小姐好,就是比起公主不逞多让,估计会吓到他。
    说不逞多让不是抬高自己,而是谦称,七族五姓女比李唐公主受欢迎多了,在七族五姓和名门望族眼中,李氏宗室并不是真正的名门望族,而是带有胡人血统的人,李渊立国后多次向七族五姓提出结亲,太子、秦王为了拉拢这些名门望族,也多次想提亲、为儿子结亲,大多失望而归。
    陆庭哈哈一笑,也懒得再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打量一下小俏婢,有些意外地说:“小芝姑娘,你在苏州呆得好好的,怎么跑到长安了?”
    小俏婢深得林郑氏信任,很多事不用经过林郑氏就可以直接下决定,可以说一人之下,百人之上,好端端的怎么跑到长安,不会是长得漂亮,成为某个公子的填房吧?
    郑妍芝早就想好理由,闻言不慌不忙地说:“夫人和郑家在长安有些合作,奴家是从郑家那边过来的,就帮忙顾看一下。”
    “原来是这样”陆庭点点头表示理解。
    大户人家嫁女,都有一份丰厚的嫁妆,这些嫁妆算是女方的私人财产,夫家无力支配,要是男女双方和离或女的没所出,这份嫁妆还要收娘家,由娘家带人过去管理很正常。
    自己人更信得过。
    “陆公子,最近很忙啊。”郑妍芝随口问道。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等自己,这个登徒浪子,主动给他送了点心,还是过了六天才过来找自己,脸还真大。
    陆庭知道眼前的小俏婢心里有些怨气,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装作不懂地说:“是有些忙,没办法,在家靠父母,出门靠自己,有时忙也是一件好事,过了今日,可能更忙,嗯,我在秦王府谋了一个差事,明日就去上值。”
    能抱上李二的粗腿,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可惜陆庭找不到分享的朋友,像长孙冲、程处亮这些贵公子,秦王府好像他们家后园一样,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太寻常了,而小俏婢不一样,是一个可以炫耀的对象。
    可惜李二严令不能说出记名弟子的事,不然自己还能更骄傲一点。
    郑妍芝有些惊讶地说:“是吗?秦王府可是炙手可热的地方,奴家恭喜陆公子了,祝陆公子平步直云。”
    还以为陆庭是在游学,没想到他在秦王府谋到了差事?不会是钱花光,交不起束脩吧?应该不像,能跟国公交好的人,还能让束脩难倒吗?秦王府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阿耶现在也站在秦王的一边,算起来也是自己人。
    这个登徒浪子,好像还挺会钻营。
    “承你贵言,承你贵言。”陆庭眉开眼笑地说。
    “奴家要是有明算方面的问题,还能询问公子吗?”
    没前景没功名,就是进去也是做个小吏,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比捡到金子还高兴,真是一个官迷。
    陆庭拍着心口说:“当然可以,说不定以后也有要小芝姑娘帮忙的地方呢。”
    小俏婢虽说很傲娇,有时脾气也大,但需要她帮忙的时候,还真没让自己失望过。
    郑妍芝点点头:“当然可以。”
    看到陆庭这么爽快,郑妍芝也没推辞。
    说完,两人陷进一个短暂的沉默,谁都不知说些什么。
    陆庭犹豫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首饰盒说:“小芝姑娘,这是秦王赏的一支步摇,反正我也用不上,要是不嫌弃,送你了。”
    这次能顺利到长安,还能进秦王府,少不了小俏婢的功劳,这次李二赏赐的礼单中有一件首饰,就拿来借花敬佛。
    也不明白李二为什么赏自己一支步摇,可能是管事的人对自己情况不太了解,李二对手下很大方,赏赐时经常连家人也一起赏,管事人不知自己是“单身狗”吧。
    郑妍芝心里一喜,很快有些犹豫地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家不敢收。”
    “收下吧”陆庭的一脸认真地说:“要不是小芝姑娘帮忙,我也不会有今天,这支步摇的用料也就一般,值不了几个钱,要是不收,小芝姑娘就不当我是朋友了。”
    朋友?
    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婢女”,陆庭也当自己是朋友?
    郑妍芝犹豫一下,还是很高兴地收下了:“陆公子这样盛情,奴家就却之不恭了。”
    这个登徒浪子还算有些良心,郑妍芝拿到步摇,原来有些平静的脸庞洋溢着笑容。
    陆庭抬头看看天气,开口告辞:“小芝姑娘,我明日就要到秦王府报到,还有一些事没准备好,失陪了,以后明算有什么难题,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明日就是初四,是到秦王府报到的日子,也不知会安排自己做什么,负责秦王府人事的房玄龄对自己印象不错,再加上自己是李二记名弟子的便利,有可能扔几个职位让自己挑,现在自己对秦王府二眼一摸黑,有什么职位都不清楚,到时有得挑也不会挑,报到前找杜如晦请教一下比较稳妥。
    “奴家也要回府做事,免得让管家唠叨,陆公子,再会。”
    “再会。”
    看到陆庭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街车,郑妍芝一手抱着陆庭送的首饰盒,一手轻轻摸了一下放在袖袋中的一块鱼形玉佩,最后还是摇了遥头,抱着首饰盒从后门回府。
    那块玉佩是高人开过光,据说能保佑平安,本想送给陆庭,聊天时,陆庭一直在说感谢的话,还赠送了一支步摇给自己,郑妍芝几次想送出去,不知说些什么理由,也拉不下脸面送,直到陆庭走了,还没送出手。
    算了,不送,要不然那个登徒浪子多想,等自己心情好了再说。
    回到自己的闺房,郑妍芝马上把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支白银绿松石打造成的步摇,还点缀了石榴石,红、绿、白相间,看起起来非常好看。
    郑妍芝想了想,把头上那根普通的发簪拨下来,在铜镜前把陆庭送的那支步摇亲手插在发髻上,对着铜镜看了看,精致的脸庞露出了笑容。
    一旁的红菱撇了撇嘴,没说话。
    “芝儿,在忙吗?”门外突然响起郑元璹的声音。
    女儿大了,就是作为阿耶,也不能随意进入女儿的房间,郑元璹进来前,也得在门外先询问一声。
    “阿耶,女儿刚刚在做明算,你怎么回府了,不用陪那些使者吗?”郑妍芝连忙把郑元璹迎进来,一脸好奇地问。
    郑元璹点点头说:“一会就要进宫,芝儿,皇上为了欢迎那些前来祝贺的使节,在皇城的承天门街举行的大型的杂耍表演,听筹办的人说,有很多新鲜好看的杂耍和戏法,要去看吗?”
    大朝会太严肃、庄重了,为了表示大唐好客、热情的一面,李渊在皇城举行一次热闹、轻松的聚会,听听歌舞,看看杂耍戏法,让那些外国使节看看大唐的风俗文化,为了显示皇室的恩宠,获邀的臣子可以带家属前去,郑元璹作为鸿胪卿,也有这个权利。
    有好吃好看好玩的,郑元璹第一个想起宝贝女儿郑妍芝。
    郑妍芝只是犹豫片刻,很快就摇了摇头:“女儿还有一题明算没做出来,不去了,阿耶,你身体不太好,不要喝那么多酒。”
    这些宴会,肯定很多人带着自家女儿或儿子去,说是看杂耍戏法,十有八九会演变成另类相亲见面会,郑妍芝可不想自己被围观。
    郑妍芝一度怀疑是阿耶故意带自己去相亲,不就是杂耍和戏法吗,见多了,再说上元节快到,到时再看也不迟。
    听到女儿不去,郑元璹有些遗憾,不过也没说什么,女儿跟其他女子不同,喜欢安静和明算,那些诗社花社邀请她参加,只去了一次就不去了,现在不去也能理解。
    出房门时,郑元璹有些自言自语地嘀咕,女儿戴得好朴素,浑身上下只有一支普通的步摇,自己花大价钱送她的那套饰面怎么不戴,是不喜欢吗?
    看来得多买几套给她慢慢挑,作为郑元璹的女儿、荥阳郑氏的小姐,吃穿打扮可不能受一点点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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