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二世为人,摸准长孙冲等人的心思,见识广说话也幽默风趣,很快跟大长锦游侠队的四个成员打成一片。
    大约聊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两只游侠鸡好了,长孙冲看到天开始下雪,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拉着陆庭回驿站,让驿丞重新置了酒菜,五个人一边说着侠义的事,一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陆庭说一些长孙冲没听过的奇闻异事,长孙冲则说一些长安的秘史,气氛越来融洽,喝到后面,都搂着肩膀一起喝酒。
    陆庭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为了“镇”住他们,反正是碗到酒干,喝到后面也有了几分醉意,好像迷迷糊糊让人扶到一张床榻躺下。
    第二天,陆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起床就觉得头沉沉的,喉咙干得有点痛。
    “公子,你终于醒了,小的让人做了醒酒汤,马上给你端来。”福至一直在旁边伺候,看到陆庭有动作,说了一句,转身就去拿醒酒汤。
    陆庭有点费力地坐起来,打量一下,窗明几净,大床锦被,房内有桌椅、茶几、书案等家什,明明是冬天,房间内却温暧如春,看仔细一点,只见房间的四个角落都放着炭炉,还真是奢侈。
    从装饰来看,这间是驿站的上等好房,起码要五品或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使用,算是沾了长孙冲他们的光。
    想起来了,昨晚喝大了,长孙冲给自己腾了一间上房,要不是他,自己就要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野外露宿,说不定半夜冷醒几次,哪有这里舒服,一觉睡到天亮。
    福至很快端着醒酒汤回来,陆庭捏着鼻子喝完,还真别说,喝完后整个人精神多了。
    “福至,长孙公子他们起床吗?”陆庭一边穿衣一边问道。
    昨晚聊得不错,抓点紧,只要能跟大长锦游侠队搞好关系,自己在长安就不再寂莫,也有利于自己更好、更快融入长安的上流社会。
    福至语出惊人地说:“公子,长孙公子今天一大早就离开驿站了。”
    “不会吧,一大早?”
    “是的,长孙公子说午后有骑射练习,不能耽搁,天色刚亮就出发了,对了,长孙公子、程公子、候公子和杜公子都邀请公子到他们府上作客,这是长孙公子给少爷留的信物,说拿着这个玉佩到长孙府找他。”
    陆庭接过玉佩一看,一块鱼形玉佩,是上等的羊脂玉,刀功很精湛,廖廖几刀就把鱼跃龙门的神韵表现出来,应是出自名匠之手,价值在三十贯以上。
    不愧是豪门贵公子,拨条毛都别普通人的腰还粗。
    还以为要再多喝几次酒才能留下印象,没想到只喝一次酒,连信物都给自己留下,说明长孙冲把自己当成朋友了。
    历史上长孙冲是一个不错的人,出身高贵但品性善良,后人把他比作王献之,这个评价极高,王献之出生良好,没有野心,是才华、相貌和品格并重的世家公子,东晋孝武帝司马曜为女儿晋陵公主选驸马谢混的时候就是按照王献之的标准来找的。
    生子当如孙仲谋,嫁女当嫁王献之,这是古代为人父母的心声。
    “对了,公子,那个候公子说了,到了长安一定要去候府找他玩,他会吩咐门子,只要报上公子的名字就能进,还说一定设宴好好款待公子。”福至有些激动地说。
    候府的主人候君集,那可是车骑将军,全椒县子,名闻天下的大将军,不知多少人想求见候将军都投石无门,公子还没进长安城,候府的大门就为公子敞开,福至就是想想都激动。
    陆庭摆摆手说:“这个吃货,他就算了。”
    也就是喝了一次酒,热情得有点过份了,不用说,候明远那小胖子是个吃货,自己要是去候府,十有八九让他“抓壮丁”给他做游侠鸡。
    福至掩嘴一笑,很快有些奇怪地说:“公子,我们剩下的佐料不少,就是做十只富贵鸡...不对,是游侠鸡也行,可公子只做二只,是嫌麻烦吗?”
    那些可是豪门贵公子,很多人巴结都来不及呢,别说一只鸡,只要一个眼色,就是自家亲妹妹都舍得双手送上,自家公子倒好,人家都找上门还拿捏着,福至都替自家公子着急。
    “不是麻烦的问题”陆庭一脸睿智地说:“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他们一次吃够了,可能下次就不想吃了,少做一点,他们尝到了滋味,又没吃个痛快,心里肯定掂记。”
    原来是这样,福至恍然大悟,很快有些懊悔地说:“公子,要是起早点,跟长孙公子他们一起回去,这样进长安也方便很多。”
    跟王珪的约定,陆庭谁也不说,包括福至,福至一直以为自家公子是到长安游历求学。
    “不急,我们有过所,去哪都方便,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自律。”陆庭有些意外地说。
    长孙冲他们喝得不比自己少,可他们为了下午的骑射练习,在这么寒冷的天气,克服昨夜的宿醉,一大早就起床,赶几十里的路程回去,玩归玩,学归学,这一份自律让陆庭动容。
    简单的洗漱后,二人又在驿站用早饭,结帐时发现长孙冲他们替自己结了,就是放在树林里的马车也让人帮自己拉到驿站。
    年纪不大,做事这么慎密,真不愧是豪门调教出来的子弟。
    陆庭感叹一句,带着福至,很快离开青石驿,继续向长安的方向进发。
    雪停了,太阳高挂,冬日的暧阳照在身上,很舒服,看到天气不错,陆庭没坐在马车里,跟福至一起坐在前面,一边赶上,一边看沿途的风光。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路上的积雪足有二寸厚,好在这里近长安,大唐帝国的京都,即使是冬天,往来的马车络绎不绝,跟着前车留下的车辙走就行,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碾压雪前行的咯吱声,那种感觉很奇妙。
    “公子,听说长安城很大,比苏州城还大吗?”福至好奇的问道。
    “大,长安是大唐最大、最繁华的城,自然比苏州大。”
    “公子,听那些客人说,在长安做什么都得小心,很多官府的眼线,不小心就会抓进大牢,还有戒备也很森严,天一黑就要回家,不能出门,要不然抓起来揍一顿都是轻的,对了,听说有一个五品大官进京述职,多喝了几杯,误了时辰被武候抓住就是一顿胖揍,门牙都打落,这下官也做不成了,那武候是谁,是很大的官吗?”
    “长安设有很多武候铺,这些武候铺相当于苏州的捕房,武候不是官,是衙役的一种,官员被打那是他犯了律例,五品官放在小地方是个大人物,在公卿满地走、皇亲国戚多如狗的长安根本不入流。”
    .....
    福至对长安很好奇,问题也很多,陆庭心情不错,耐心跟他解答。
    长安是大唐帝国的京都,大唐经济、文化、政治中心,规矩很多,有必要让福至多了解,免得触犯了律例也不知道。
    “公子,长安有禁军、京兆府、武候这么多人守着,是不是没人敢犯律例,老百姓是不是像说书先生说的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福至一脸向往地说。
    陆庭有些为难地说:“理论上是这样。”
    二人正在说话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听到有人大声吼着:“让开,让开,都把路让开。”
    “不想死的就让开。”
    “该死的田舍奴,没听到叫你让路吗,滚。”
    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声音,有马的惊叫声和人的哭喊声,显得非常乱,陆庭扭头向后看,只见几名鲜衣怒马的豪奴,骑在马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挥着马鞭,大声吼叫着清路,不听劝或走得慢的,二话不说就一鞭抽去,不仅马挨打,就是人也不例外。
    陆庭亲眼看到,一辆老马拉的马车,因为动作慢了一点,一名满脸横肉的豪奴骑马冲上去,对着奔跑中的马车就是一脚,一脚就把行驶中的马车踢翻在路旁,驾车的老头也掉在地上,那匹受惊的马拖着翻了的马车在雪地里走,马车的倒下的凹痕和马拖车时留下长长的拖痕,连在一起好像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也不知人伤着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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