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看了看还在谈天说地的二叔公和林郑氏,最后把目光放在郑妍芝的俏脸上,拱拱手,压低声音说:“刚才误解小芝姑娘了,在这里得跟小芝姑娘道不是。”
    “误解?什么误解?”郑妍芝一头雾水地说。
    “开始还以为小芝姑娘对我有偏见,现在才知道,小芝姑娘不仅没有偏见,还暗中相助,这份恩情陆庭记下了。”
    等等,自己就是瞧不起陆庭这种喜欢喝花酒、一双贼珠子乱瞄的登徒浪子,就是对他有偏见,什么时候暗中帮他了?这个登徒浪子是失心疯还是故意说反话讽刺自己。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郑妍芝懒得跟他客套,不客气地问道。
    陆庭笑嘻嘻地说:“这道题太简单了,不用天黑,我现在就可以给出结果。”
    什么?太简单?
    郑妍芝当场有点石化,自己可是明算教授也称赞的明算天才,足足花了一天才把这道题吃透弄懂,这个登徒浪子说简单?连一个时辰也不用,现在就能给出结果?难不成他做过这种题?不对,这题是自己在原题基础上新出的,整个大唐只有自己知道答案,不可能,肯定是他做不出,故意哄骗自己的。
    心里惊涛骇浪,郑妍芝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很淡然地说:“是吗?结果是什么?”
    “雉四十六只,兔二十四只,可对?”
    真...真算出来了,郑妍芝嘴巴张开,眼珠子快掉下来,忍不住惊讶地说:“你...你是怎么算出来的,这么快。”
    天啊,这个陆庭,不用筹子,连笔纸列举也不用,就这样心算就算出来了?还是人吗?
    “很简单的题目啊,只要抓住技巧,很快就能算出来,主要是小芝姑娘给面子,对了,不知小芝姑娘用了多少时间计算出来?”
    郑妍芝原来像冰山一样俏脸多了一丝红晕,假装镇定地说:“比不上小郎君,奴家足足用了二刻钟。”
    为了不太丢人,郑妍芝说自己二刻钟就解决,总不能陆庭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用就算出,自己要一天吧,说出实情,那脸不是丢大了吗。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一,五五数之剩四,七七数之剩六,问物几何?”
    还考?这不是孙子算经里的题吗?原题是“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只是数值变了变,根本换汤不换药啊。
    稍加思索,陆庭很快应道:“三十四。”
    又对了!
    一次是侥幸,二次是意外,三次都对,绝对是实力,而陆庭还是不用筹子、不用笔墨,心算就能快速写出,还是人吗?郑妍芝看着陆庭,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是还有第二个答案吧,三十四也对的啊,陆庭刚想开口问时,郑妍芝就急不及待地问道:“小郎君这么快就算出,不知能不能分享一下解题的技巧?”
    郑妍芝对别的都不在意,最感兴趣就是明算,为了明算,不吃不睡也不在乎,陆庭不仅心算了得,连解题也那么厉害,特别还提到“技巧”,这让郑妍芝心庠庠的,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问出来,自己晚上肯定睡不着。
    小俏婢变脸挺快啊,刚才是冰山白眼,露了两手后,俏脸上的冰山没了,白眼也没了,眼里隐隐还有崇拜的光芒,还叫自己小郎君,都快成自己的小迷妹,怎么不傲娇了?
    陆庭没说话,看了一眼空了的茶盏,郑妍芝哪能没明白陆庭的意思,俏脸猛地多了一丝愠色,不过这丝愠色很快退了下去,犹豫一下,还是提起茶壶给陆庭的茶盏倒茶。
    一杯是倒,二杯也是倒,只要得到他的解题技巧,倒杯茶有什么了不起,反正也没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回到荥阳,像陆庭这种小人物,怕是这辈子也没机会再看到自己。
    陆庭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摸摸肚子,自言自语地说:“一大早让二叔公拉来这里,早饭都没吃,肚子有点饿了,都没力怕了说话,要是有几块糕点垫垫肚,那就最好不过。”
    这个登徒浪子,给他三颜色还开起了染坊,得寸进尺了是不,信不信本小姐叫一声,嘴都给你抽肿,郑妍芝悖然大怒,恨不得叫一声,让暗中保护自己的家奴出手教训陆庭,可一看到桌上的珠筹,轻咬了一下红唇,不动声色给陆庭端来一碟点心,勉强一笑:“这是新鲜的桂花糕,请小郎君享用。”
    那么复杂题目,陆庭转眼就有答案,他嘴里的那个技巧肯定很了不得,自己什么都没付出就想知道,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自己在荥阳跟明算教授学习时,礼仪一点也没少,端碟点心算什么,再说自己敬的是他的学问,又不是敬他这个人。
    想通后,郑妍芝的心情也好也不少。
    二叔公无意看到陆庭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有些好奇地问林郑氏:“娘子,不是说小芝是你的左膀右臂,就是心气有点高,不像啊。”
    刚才是林郑氏招呼二人,看到小芝有点眼生,二叔公好奇问了一下,林郑氏就说小芝是她新婢,很有能力,就是心气有点高,不轻易服人,自己跟她很投缘就由着她,还请二叔公和陈训导多多包涵,没想到一个照面就给陆庭冲茶端点心。
    小芝给人倒茶已经够让人吃惊了,现在还给别人端点心,林郑氏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要知在林家,几个族老想讨好小芝,硬是眼尾都不扫一下,陆庭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眼高过顶的小芝怎么伺候起他?
    不会让那个臭小子给骗了吧?
    “可能是聊得来,由他们吧”林郑氏说完,假经不经意地说:“陆郎,没想到令侄孙还是一个明算高手,奴家倒是走眼了。”
    小侄女性格倔强、骄傲、聪慧,普通人根本骗不了她,能让她改观,说明陆庭在明算方面很了不起,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也不怕出什么事,只是这个快成苏州笑话的少年郎,不知什么时候在明算方面这么了得。
    别的不说,光是心算能力就高人一筹。
    林郑氏说话的时候,陈训导也竖起耳朵,对他来说同样好奇,要自他是苏州训导,跟二叔公又是老相识,本以为对陆庭了如指掌,没想到他在明算方面这么厉害,连陈海也败在在手上,这一次没谋到差事,还搭上一席酒,可以说赔了夫人又折兵,要是苏州真出了一个明算天才,举荐上去参加明算科举,考了名次自己也有教化之功。
    二叔公摸摸下巴的胡子,一脸谦虚地说:“陆庭这小子,老夫那么多优点不学,就学了老夫谦虚的毛病,有好的也收着藏着,不轻易显露,更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到处显摆。”
    说到这里时,二叔公有意无意看了陈训导一眼,陈训导当场气血上涌,要不是林郑氏在场,真想挽起袖子跟这老货拼了,开口不黑一下自己就活不下去,亏他以前还跟自己称兄道弟,说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看他小气巴拉的样子,分明是“碰他衣服”就得剁自己手足。
    看到陈训导抽搐的老脸,二叔公内心得意,脸上笑意更盛,笑眯眯地说:“陆庭亡父在世时,说过他三岁就对算帐很有兴趣,可能那时就有心学习吧,老夫一直告诫陆氏的子弟要踏实做事、低调做人,就像老夫,要是娘子观察再仔细点,肯定能发现更多的优点。”
    林郑氏楞了一下,很快用手帕掩嘴浅笑:“陆郎真是风趣。”
    陈训导更郁闷了,翻了翻白眼,嘴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骂出来,跟这种没皮没脸的人吵,有损自己的地位,也知林郑氏看中这田舍奴哪一点,跟自己一起彬彬有礼,无论言语还是举止,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陆正明这个田舍奴一来,都掩嘴笑了二次;那个陆庭也不是好东西,没一会就哄小芝姑娘伺候他。
    陆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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