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舰队强势入驻朝鲜,虽然免除了与后金和谈的后患,但对和谈本身而言,却意味着更多的阻碍与干扰。
    好在这些事情,主要是徐辅仁在烦恼,孙绍宗只需要隔三差五的,在女真人面前显示一下存在感,也就足够了。
    时光流逝。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断断续续几经波折的和谈,终于也走到了尾声。
    广德十四年四月十七。
    后金国主乌蒲恒端率众郊祭,并与徐辅仁歃血为盟,约为秦晋之好——后面这半句,在正式文书里是完全没有的,毕竟大周官方并不愿承认后金的独立性,又怎么可能以秦晋来比喻双方。
    虽然这是一张从签订之日起,就注定要被双方撕毁的契约,但至少孙绍宗的辽东之行,算是圆满结束了。
    四月十九,大周使团正式踏上归途。
    四月二十六,夜宿哲舍里部,寝其母而收其子。
    四月二十九,与便宜大哥在兴城相会。
    五月初四,过山海关。
    初七,抵京。
    去时风霜满路,归来却已近盛夏。
    这大半年在辽东苦寒之地,便偶有一两个女真贵妇自荐枕席,又怎得及得上家中俏婢美妾可心如意?
    故而到了城内,孙绍宗也顾不得去礼部交卸差事,便急吼吼的辞别了徐辅仁,快马加鞭直奔自家府邸。
    不曾想他到家之后却扑了个空——大嫂贾迎春带着阖家上下去了荣国府里。
    原因么……
    自是为了恭贺昨夜子时,德妃娘娘顺利诞下龙子。
    …………
    是夜。
    将尤二姐一双莲足自肩头卸下,扯过搭在床尾的白娟,正待帮着收拾残局,不曾想尤二姐却急忙将两股一并,羞道‘先放着便是’。
    旁边满脸倦容的彩霞,此时也勉力支应起身子,将个绣着送子观音的枕头垫在她臀下。
    也不怕亵渎了菩萨……
    孙绍宗心下无语,却也懒得说什么,翻身在床上躺平了,任由彩霞揩抹干净、盖好被褥。
    等到彩霞收拾停当,睡眼惺忪的去了外间,孙绍宗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映着烛火摇曳,满脑子都是德妃产子后,对朝野造成的影响。
    受到冲击最大的,自是太子无疑。
    眼下太子肯定正惶惶不已,若非自己回京的消息还没有正式传开,估计他早就派人请自己过去,商议应对之道了。
    其次自然是荣国府。
    德妃娘娘顺利产子,对于原本已呈衰落之势的老迈豪门而言,无异于打了一针强心剂。
    不过这针强心剂的效果,最终是好是坏,怕还难定的紧。
    再就是宫里那些道士了。
    这次为皇帝‘祈子’成功,少不得他们的影响力会进一步扩大,甚至蔓延到朝廷之上。
    之前朝中文武还只是不忿他们妖言惑众,再往后,说不得双方就要产生真正的利益冲突了。
    “爷。”
    尤二姐其实也已经疲倦的紧了,只是见孙绍宗双目炯炯,到底不好自行睡去。
    于是把丰腴的身子往他怀里挤了挤,没话找话的道:“都道荣国府的二奶奶,是个把钱穿在肋条上的主儿,不曾想今儿倒大方的紧,听说迎来送往的挑费,全从她的私房钱里出,前后少说也散出去三五千两银子呢!”
    王熙凤这般高调行事,不外乎是打着‘奇货可居’的主意。
    可惜她小处精明,大事上却糊涂,只想着日后获利无数,却看不出这烈火油烹之下的不妥之处。
    当年吕不韦不惜身家的扶植秦庄襄王,那是因为他与庄襄王本是路人,若不尽心竭力,如何能有富贵可期?
    可身为荣国府的二奶奶,王熙凤未来的荣辱,本就与贾元春绑在一起。
    此时高调行事,对内或许能博取些情分,对外却于大势无补,反而会愈发激起太子的嫉恨。
    若日后德妃的儿子身登九五之位,她这番举动还能算是锦上添花。
    可若一旦事有不谐……
    自己毕竟也是曾做过几夜夫妻,是不是应该找机会提点她一下?
    “爷。”
    见孙绍宗依旧默然无语,尤二姐娇憨的扭转身子,将两团柔软贴在他胳膊上,又道“不过邢家妹妹,却说二奶奶这般行事似有不妥,我追问她究竟哪里不妥,她又不肯细说分明——爷,您觉着二奶奶这般大方,是妥还是不妥?”
    这邢家妹妹,说的自然是邢岫烟。
    本来已经定好了,年前要迎娶她过门的,可突然被朝廷派去出使辽东,这婚事自然也就耽搁下了。
    不过到底已经订下了名分,邢岫烟又是个会做人的,几个月下来,与孙家几个女人已是姐妹相称。
    今儿去荣国府道贺的时候,自然也就凑到了一处。
    话说……
    自家后院虽然家事、房事都很和谐,却少了个能纵论朝野的红粉知己。
    眼下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妨尽快张罗着把邢岫烟娶进家门,依着她的才学眼界,届时再有个风吹草动的,即便不指着她能给出什么解决之道,至少总能有个人交流交流。
    “爷~!”
    见孙绍宗还是不肯理会自己,尤二姐便不依的鼓动着胸脯,在他身上来回摩挲着。
    没三五下的功夫,便撩的孙绍宗心头火起,免不得掀了被褥提枪上马,与她大肆交流了一番。
    …………
    春睡迟迟。
    第二天孙绍宗自床上爬起来时,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因尤二姐已经不在身边,他正待喊小丫鬟进来,帮着披挂洗漱,不想屏风后面忽然转出个挺胸叠肚的妇人来,却是已有七个月身孕的阮蓉。
    孙绍宗见状,也顾不得身无寸缕,忙起身扶着她坐到了床头,嘴里埋怨道:“昨儿从那府里回来,不是说身上有些不适么?这一早上的不在屋里歇着,却跑来西厢作甚?”
    虽然怀孕之后,就不再肯让孙绍宗沾身,可这乍见他吊儿郎当的架势,阮蓉还是禁不住有些面红耳赤、身心俱酥。
    好半晌之后,她才稍稍缓过劲儿来,重新记起了自己的来意。
    于是忙道:“本来不该打扰爷的好梦,只是大太太已经差人请了您好几回——我寻思着,约莫是昨儿在荣国府时,那边儿说了些什么,想让大太太转告给爷。”
    话音未落,外面尤二姐也匆匆赶了进来,先向阮蓉问了好,随即呈上了几张拜帖来。
    那打头的第一张,却是北镇抚司镇抚使胡献忠,邀约自己明日到家中小聚。
    也不知这位行事低调的特务头子,找自己有什么事儿。
    莫非是为了在辽东擒获的那几名白莲叛匪?
    可三月初的时候,那些人不就已经押解到京城了么?
    次一张却更是稀奇,竟是王熙凤的哥哥王仁发来的请帖。
    东南舰队在月前横扫九州、威震朝鲜,现如今王夫人的女儿又诞下皇子,王家势头之盛,怕还在荣国府之上。
    这时候王仁急着找自己,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是败光了木料生意的银子,还想从自己这里揩油不成?
    孙绍宗正仔细端详着这两张请帖,琢磨着背后的含义,却听尤二姐禀报道:“除了这帖子之外,咱家表姑爷还和爷的门生李公子一起登门造访,现如今都在客厅里候着呢。”
    于谦和李贤一起来了?
    “对了,昨儿忙的忘了说!”
    听到李贤的名字,旁边阮蓉忙道:“明允【李贤字】年初已经考中了二甲,不过他父亲自二月里病情就愈发重了,所以一直拖着没在吏部挂名候补——前几日赵管家派人去瞧过,说是未必能撑得到六月。”
    十四岁的二甲进士,无论放在哪一朝都称得上是少年得志了。
    可这小小年纪就进了官场,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如果李升就此身故,使得李贤必须回老家守丧三年,对他而言倒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不过……
    于谦可不似李贤那般闲人一个,这大早上的与他联袂而至,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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