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完宝玉,过不多时那冯紫英便也到了,四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直到申末【下午五点】才宾主尽欢而散。
    在门口逗弄了一下那两只小象,又说了些‘改日再聚’的废话,三人这才各自登车告别。
    孙绍宗上车之后,正待习惯性倚在靠枕上,却忽然发现那靠枕摆放的角度,与自己下车时略有些不同,而且车厢里又隐隐弥漫着一些腥味儿……
    车夫张成是个守规矩的,绝不敢随便进来乱翻!
    孙绍宗一身酒意顿时消弭无踪,把袖子展开,将右手整个包住,这才伸手过去轻轻拨开了那靠枕,却只见杏色软垫之上,正放着个脏兮兮的油纸包。
    如果真是陷阱的话,应该不会搞的如此‘诡异’才对。
    不过孙绍宗还是小心试探了半响,这才把那油纸包解开,却见里面任嘛没有,只有一副用木炭画成的涂鸦,画的是一个扛着大刀的小人,被四面墙围在当中。
    啧~
    孙绍宗顿时秒懂,不用说,肯定是丁修被困在城中进退不得,想找自己帮忙逃出去。
    不过……
    即便龙禁卫在城门口增派了人手,以丁修那一身本事,想要混出城应该也不难吧?
    不过他既然问了,那就随便出个主意好了。
    到家之后,孙绍宗就画了一幅‘民夫挑担出城’图,随手丢到车厢里,又叮嘱张成在马车上拴了两条恶犬,然后便施施然回了后院。
    到了堂屋里间,就见阮蓉歪在榻上,正轻轻抚弄着隆起的小腹。
    按说这个点儿,应该早过了她午睡的时间。
    孙绍宗心下一紧,忙上前关切道:“是不是那里不舒服?不会是昨天赏花时累着了吧?”
    阮蓉笑着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娇气,喏,你快过来听听看,孩子正在里面动弹呢。”
    “真的?!”
    孙绍宗忙上前把耳朵贴在了她小腹上,不多时,便欣喜的叫道:“动了、动了,果然动了!就连你的肚皮,都被他踢的凸起来了呢!”
    阮蓉白了他一眼:“什么踢的,那是他的拳头。”
    “这小子果然随我。”
    孙绍宗得意洋洋的道:“还没出生呢,这拳头就必旁人腿上的力道还大,等日后肯定也能以一敌百!”
    阮蓉却是认真的纠正道:“拳脚功夫算什么,我儿子以后可是要考进士的!”
    啧~
    以前阮蓉提起那些百无一用的书生,都是鄙夷的不得了,可自从怀了孩子之后,却总想着金榜题名的事儿——看来女人和母亲,果然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对了。”
    阮蓉忽然想起一事,不觉掩嘴笑道:“孩子要想中进士,怕还有的等,但咱们府上却是马上就要出一个才女了!”
    “才女?”
    孙绍宗纳闷道:“什么意思?”
    “昨儿香菱不是在玄真观的墙上,瞧见了几首酸诗么?”阮蓉笑道:“那丫头回来便迷了心窍似的,央我给她买了些唐宋诗词选集,今儿窝在西厢看了大半日,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
    挺活泼的一丫头,怎么突然就染上这等文青病了?
    孙绍宗又和阮蓉闲聊了几句,便动身去了西厢,想瞧瞧香菱是怎么个迷了心窍。
    却说进了西厢,就听香菱里间反复低吟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半响也不见有下文。
    孙绍宗便不耐烦继续听墙角了,推门笑道:“王摩诘这首《使至塞上》言简意赅,应该没那么难懂吧?”
    “呀!”
    香菱见是他进来,慌忙跳将起来,又把诗集小心翼翼的归置好,这才红着脸道:“我不过是胡乱消遣,倒让老爷见笑了。”
    “真的只是胡乱消遣而已?”
    孙绍宗故意道:“我还说你要是真喜欢这些,就请个女先生教你,既然只是胡乱消遣罢了,那就……”
    “老爷!”
    香菱一听这话,却顾不得什么了,忙道:“我以前听姑娘……听薛小姐与人谈论诗词,便偷偷羡慕的不行,若是这辈子能有她三分的才学,便是死也值……”
    孙绍宗一把将她那小嘴捂住,作色道:“这好端端的,说什么死活?”
    原本说请女先生云云,也不过是说笑罢了,但见香菱这失态的模样,孙绍宗倒真动了心思。
    以孙家的财力,请个女先生教小妾读书,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算香菱学不出什么来,也权当是消遣罢了。
    若是她真能学有所成,日后孩子们启蒙时,倒省得去寻外人了。
    这般想着,孙绍宗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凑在耳垂旁吹着热气道:“你想学诗词倒也不难,只要能让老爷我开心,莫说一个女先生,便是十个我也能给你请来。”
    香菱自然晓得他是什么意思,羞臊的把头一低,半响却提议道:“我如今连字都认不全,请了女先生来怕也是浪费,不如先让莺儿回来教我,把千字文、百家姓学通了,再请女先生也不迟。”
    孙绍宗闻言却是眉头一皱:“这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来了?是不是她到你这里说过些什么?”
    那日处置完许纯生,孙绍宗转脸便又把莺儿打发到了便宜大哥房中。
    这种薄情寡义的心机婊,孙绍宗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孙绍祖就不一样了,只要身段、相貌过得去,他向来是来者不拒——而且想做姨娘的话,他那里有的是机会!
    不过……
    莺儿貌似并不想要这种‘机会’就是了。
    香菱虽然听出孙绍宗有些不悦,但想到莺儿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壮着胆子道:“她在大爷房里颇受排挤,所以想……”
    “想什么想?!”
    孙绍宗不等她说完,便呵斥道:“她要是再来,你便让她安心伺候大爷,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莫说她现在只是个丫鬟,便是以后做了姨娘,也轮不到她来做主!”
    这话既是说给莺儿听,也是在警告香菱,不要持宠生娇,胡乱插手大哥屋里的琐事。
    香菱吃这一呵斥,果然不敢再帮莺儿说情。
    而孙绍宗为了让她长些记性,晚上特意睡在了堂屋客厅里。
    不提当晚香菱如何患得患失。
    却说第二天一早,赵仲基便匆匆找了过来,说是昨夜家中招了贼人,竟无声无息的,便把拴在马车上的两条狗偷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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