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十七郎心中亦有很严重的等级观念,他其实也不赞成,而且打人怎么也是不对的,因此便用手指着第一个打人军官道:“降职三级,所有军功抵罪,再罚俸一年!其余的降职一级,罚俸一年!”
    “是!”动手的这些人受了惩罚反倒像占了便宜,个个脸上不但不失落,还有几分荣耀的意思。憋了一整夜的气终于发出去了。
    司马十七郎挥手让这些武夫们下去,又向朱御史和邸荣道:“本王即将出征,陆刺史和徐刺史几人就由你们照顾,所罚的俸禄就作为赔偿用以给他们养伤。”说完带着众人走了。
    把士人打成这样,只得了这样的处罚,大家都觉得太轻了,但也能理解,大战在即,正是用这些武夫的时候,总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吧。
    灵堂内的士人们也慢慢散去,只留下守灵的人们。
    帏幕后桃花放下帘子,猛地一击掌,“我们家的田郎君真了不起!我没白给他生了这么多儿子!”
    第一个动手打人的就是田涵。
    卢八娘看着兴奋不已的桃花,哼了一声,“降了三级,军功没了,又罚俸一年,你还高兴成这样?”
    “我看那个姓陆的和姓徐的不顺眼很久了,早就想打他们一顿,田郎君知道才替我打的,我当然高兴!”桃花拍着自己的大肚子骄傲地说:“降级、军功、俸禄都不算什么,田郎君只要去打仗就全能挣回来!”
    “你小心点,肚子这么大了!”卢八娘赶紧说。
    “没事,我身子好着呢。”桃花不以为然,她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了,这一个也快生了,每一个都非常顺利,孩子身体也康健。
    “你赶紧回去给田涵准备行装吧。”卢八娘便嘱咐道。
    桃花走后没多久,司马十七郎回来了,将怀里的军报拿出来递给卢八娘,面带不忍之色说:
    “你让我走了,这边又只剩你一个人支持。”
    军报其实是一张陈年的旧报,卢八娘昨夜让人带离大营又送回灵堂,有了边陲的急报,司马十七郎就可以轻易摆脱陆纪书他们用孝道编就的大网,就是自己也正可以借口准备军资而不再理这些喋喋不休的士人们。
    不过,军报虽然是旧的,但其实并不是假的,在胡汉交界的地方,冲突是经常发生,差不多每隔几天都会有事件发生,卢八娘只不过让人说得严重一些,吓吓那些士人们罢了。
    “没关系,我能行,就当我们的计划提前实施吧。”这些日子里,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为新的一年做了计划,他们打算把淮北军大营迁到徐州,离前线更近,调兵也更为方便,原本等春耕后才开始,现在提前几个月也没什么。而且在他们的几年计划内,淮北军还要继续向西北扩大,所以那里也会成为处于淮北军的中心的位置。
    “也好,我到徐州后先建好新城和王府,然后你带着儿子们过去。”司马十七郎握着卢八娘的手说:“本来想好好陪你们过个节,竟然又要走了。”
    “你就是在大营中又能陪我多久?总归是聚少离多。”卢八娘一笑,“新王府一定能很快建好的,那时我也会将大营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我们就又见面了。”
    大军出征在即,又是齐王的孝期,司马十七郎肯定不能在内院停留时间过长,卢八娘将他送走后叫来了平安,“你跟着王爷出征去吧,机灵点,别只死守规矩,多看顾他的身体。”
    平安这些年一直是卢八娘的左膀右臂,马上听懂了王妃的意思,行礼道:“王爷出征在外,自然不能完全按死规矩做事,毕竟军中不同别处。小的虽然不懂,但是也知道如果饭也吃不饱,哪里还有力气杀胡人呢。”
    此时的风气,守孝时不仅要禁酒肉,就是吃饭也要限制一定的量,很多孝子每天都要量出一定的米,多一点也不吃的。卢八娘见平安答的明白,便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你也赶紧去收拾东西吧。”
    送走了司马十七郎,卢八娘继续在淮北军大营里隆重地祭奠着齐王,直到满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将牌位送到了宗祠,在安置先皇遗诏大殿的侧殿,那里还有何侧妃的灵牌。从此后,淮北军中的祭祀程序就又多了一个步骤,在向先皇遗诏行礼后,再移到侧殿向齐王牌位行礼。
    至于陆纪书和徐世昌,卢八娘也没有忘记他们,她非常关切地定期让人看望他们并送去补品,最后在他们养好伤后将他们送回了各自的刺史府。看样子他们会老实一段时间,以后再想插手淮北事务前一定能多想想再开口。
    紧接着,卢八娘便按与司马十七郎商议的结果让旭儿进书房拜师读书。其实旭儿只有三岁,说读书实在是太早,但他作为淮北王世子进书房读书代表的是一种姿态,淮北王妃扶佐世子镇守大营听起来就是更顺理成章得多。
    淮北王世子师傅选了两位,一位叫段泽喜,出身士族,年过五旬,著作等身,是淮北道德才学最出众的人物,他入选为淮北王世子师一点也不出意外。
    另一位师傅就是邸荣了。他之所以入选,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的立场。在淮北王慢慢形成了势力而与朝廷间有了明争暗斗时,邸荣一直站在淮北王一面,甚至在维护淮北王的利益方面,要比朱御史还要激进。
    邸荣不只是北伐坚定的支持者,也坚决维护淮北王在藩地的一切权利,他还在认真考据过先皇遗诏后得出结论,先皇在遗诏中不只将战乱中的淮北封给淮北王,令他北上恢复故土,还表明了淮北王完全可以独立于朝廷之外,也不用受当今的朝廷节制。
    这对于朱御史等人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毕竟大一统的思想早已经根深蒂固,不容改变。而在从京城派来的陆纪书和范世昌等人看来,邸荣的理论简直大逆不道,先皇最重视的就是国家一统,怎么会让淮北王不受朝廷制约呢?先皇遗诏不过是勉励淮北王努力北上而已。
    双方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止过,也一直是淮北士族们最大的矛盾之所在。
    有趣的是,争论的两方都拿老皇帝的遗诏做为自己最有力的证据,短短的几十个字他们翻来覆去考究,各自引为对自己的支持,但其实当年老皇帝写遗诏时是怎么想的谁能知道,谁又能亲自去问一问死去了的人呢?
    而真正明白自己写遗诏时怎么想的卢八娘自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也许是因为司马十七郎在淮北的威望很高,也许是因为邸荣的口才了得,总之,以邸荣为首的淮北文人一直稳压以陆纪书、徐世昌为首的朝廷一派的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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