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友梅忍着没过去看安哥儿。
    香芷旋抱过寒哥儿,一面安抚地拍打他的背,一面问道:“怎么回事?”
    金妈妈忙道:“那名小厮蹴鞠时玩儿得太高兴了,忘了一旁还有人看着,施全力踢了一脚,方向却是直冲着寒哥儿这边。安爷看见了,不顾人小力薄扑了一下,似是被砸到头了。”
    原来如此。
    妯娌三个刚往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她们看到袭朗转身走来,横抱着安哥儿,低头跟安哥儿说着话,唇角有含着疼惜、欣赏的笑意,柔和得能将人的心融化一般。
    宜哥儿气喘吁吁地跑到袭朗身边,紧张地询问哥哥怎么样了。
    袭朗脚步略停了停,腾出一手,握住宜哥儿的小手,“没事,别怕。”
    蔚氏心里有很多感慨,却不能用言语道出。
    钱友梅却是险些泪盈于睫。她最是留意生活里的细节,因为坚信细节才最见人心。方才袭朗那个神色,一如慈父安抚孩子,做不得假。这个男子,是真的将安哥儿与袭脩分别开来对待的,对安哥儿没有一丝迁怒。只要安哥儿争气,袭朗就会给予照拂。到今日,她想她可以确定这一点了。
    她想要的不多,只是安哥儿平安长大,娶妻生子,跟袭朗领个差事,日子顺和就好。眼下看来,要实现并不难。
    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心安、踏实。
    香芷旋静静地看着袭朗,唇角的笑容如清艳的花朵一般绽放。这一刻的他,实在是迷人眼眸。随即看向安哥儿,心生疼惜、宽慰。这个孩子,是担心寒哥儿被砸到才不顾自己安危的。
    袭朗到了近前,先对钱友梅道:“额角碰了一下,等会儿让太医来瞧瞧。”
    “不用。”安哥儿扭头看着钱友梅,“母亲,只是有点儿疼,没事的。”
    香芷旋笑道:“那也让太医给你看一下,这样我们心里才踏实。”又对钱友梅道,“虽说正月里不宜请太医,可孩子的事不能小觑。”
    “嗯,也好。”钱友梅点头一笑。
    安哥儿有点儿沮丧,摸着头道:“可我真没事啊。四叔,你以后不会不让我蹴鞠了吧?”
    “我是不会阻拦。”袭朗笑着问钱友梅,“三嫂呢?”
    钱友梅忙道:“我更不会了,小孩子家,磕磕碰碰的是常事。”
    袭朗对安哥儿道:“听到没有?”
    “听到了!”安哥儿脆生生答道,随即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四叔,我可以自己走。”
    “那就自己走。”袭朗这才放下了安哥儿。
    “爹爹,爹爹……”寒哥儿委屈地看着袭朗,伸出手臂,“抱,抱抱!”
    袭朗失笑,把儿子接到怀里。
    寒哥儿紧紧地搂着他颈部,生怕谁抢走似的。
    大大小小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一行人去了宁氏房里,袭胧也在。说说笑笑间,太医过来了,给安哥儿看了看,笑呵呵地说没事,只要抹点儿消肿的药就行。
    大家都放下心来。初时紧张,是因为孩子是头部被撞到,不似平时摔跤之类,怕当即看不出端倪。
    之后,宁氏奇怪地问香芷旋:“元宝呢?这两日都没见它。”
    袭朗笑起来。
    香芷旋如实道:“小书房里不是添了鱼缸么?元宝最初好奇,总扒着看。后来,安哥儿养的小黄和眯眯不知怎么知道了,总往小书房去。元宝好像是担心它们抓鱼吃吧?每日看着呢。”
    “啊?”钱友梅先是惊讶,随后恍悟,“怪不得,我说这两日怎么看不见那两只猫了呢,敢情是跑正房去了啊。”
    众人听了,很轻易就能想见到那情形,俱是笑不可支。
    笑过之后,香芷旋走到大炕前,对正专心致志玩儿九连环的寒哥儿拍拍手,“寒哥儿,来,我们学学走路好不好?”
    “你啊。”宁氏又气又笑地戳了戳香芷旋的眉心,“整日里只惦记着让我们走路,不准,我不准你累着我们寒哥儿。”说着回转身形,把寒哥儿安置到了自己膝上。
    “母亲——”香芷旋拉着长音儿央求。
    “这事儿听我的,脱了冬衣再说。”宁氏揶揄道,“自己行事慢条斯理的,对孩子怎么就那么心急?”
    一番话说的满屋子人又笑了起来。
    欢欢喜喜的到了傍晚,和月郡主的帖子到了,她要去袭府的城西别院看看,还请香芷旋陪同。
    香芷旋让送帖子的人回话:“明日辰正,请你们郡主在府门外等着。”谁叫和月郡主故意气元娘的?她得一点点帮元娘找补回来。并且,要是可能的话,她根本不想让那女子踏进袭府半步。
    那人竟没显露丝毫意外,称是而去。
    香芷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话不中听,只要稍有护主之心的都会委婉质疑。是为此,问了问含笑。
    含笑去了一趟外院,回来后笑道:“今日一早,和月郡主就命人来请四老爷,邀他去比试箭法。管家说敢在我们家大人面前说比试二字的人,别说西夏一介女流,便是你们那里的名将,都不见得有这胆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继而就教训了来传话的人一番,说怎么连礼数都不懂。随后呢,和月郡主就过来了,护卫不让她进门。最后她恐怕是没法子了吧,这才派人来下帖子。”
    这就难怪了。
    晚间,香芷旋说了明日去城西别院的事儿,打趣袭朗:“你就留在家里哄着几个孩子吧。”
    袭朗先是笑,随后才道:“不搭理她也行。不管她是哪边的人,都不是三公主的人,她要尽忠的是西夏皇帝,或是她的父亲。”
    “我知道,这些还用你说?要是三公主的人,行事不会是这个做派。”三公主是自己张扬,手下则极为谨慎。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到底是皇上允了的事情,你可以推辞,我要是再不予理会,和月郡主和皇后就有的说了。何苦呢?再说了,我凭什么躲着她?”
    袭朗就揉了揉她的头发,“要当心。”
    “嗯。”
    第二日,和月郡主的马车准时到了袭府大门外。
    香芷旋也没耽搁,去往城西别院。路上分析着,和月郡主之所以选择城西别院,应该是不想出师不利,被一口回绝。
    到了别院,已过了正午,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用饭。
    没等多一会儿,饭菜就上了桌。
    香芷旋落座时,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和月郡主真是闲得慌,逗留不了多一会儿,就要回去。
    和月郡主落座之后,将每道菜尝遍了,这才笑道:“好几道菜都在顺王府吃过,味道相差无几。”
    “是么?”香芷旋应着,心里愈发确定,顺王待三公主的确不薄。
    “顺王妃虽说嫁到了西夏,过的却还是在这里的日子。”和月郡主很是羡慕的样子,“她的确有福气。对了,我过来之前,三公主特意要我与你多多走动——我们两个的交情不错。你如果有信件要我帮忙转交给她,说一句就行。”
    “交情不错?”香芷旋意味深长地笑了,“那是好事啊。”
    和月郡主没继续这话题,说起别的,“我学过几年拳脚,昨日才想见识见识袭大人的箭法。但是袭大人不得空,也无妨,日后总有机会。到了这里,只有一点犯愁,一个同道中人都找不到。你们这些女子,整日闷在家里,不闷么?”
    香芷旋语气柔和,“除去习武,郡主应该也有别的喜好。别的喜好都要男子作陪么?”语声顿了顿,又道,“况且,你不是挺喜欢与人坐在一起说话么?陪着皇后娘娘那么久,得了空还去东宫,你这样的光景,与宫里别的人并无差别,倒是没见你有不耐烦的时候。”
    和月郡主只去过东宫一次。她闻言笑了起来,“看起来,我与蒋夫人说过的话,她都跟你说了。你们有没有告诉各自的夫君啊?”
    “我们虽然大多数人都不习武,却没有凡事去求男子做主的习惯。”香芷旋叹了口气,“蒋夫人真是的,怎么就不学学你,转头去求皇上做主呢?”她以手托腮,眨了眨眼睛,“说起来我也一样,你求皇上同意,要我不时作陪,我也可以去求皇上啊,说我要在家相夫教子,没工夫应承不相干的人。”
    和月郡主不动声色,笑盈盈问道:“是啊,你们怎么不像我一样呢?”
    香芷旋又叹了口气,“没法子。我们知道何为自重。你又是外来人,回去之后说我们毫无礼仪之邦的风范可怎么办?”说到这里,看住和月郡主,“对了,你还回西夏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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