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她指了一下鼻尖:“我?我是桓泽呀,师兄你怎么把我给忘了?”
    公西吾惊骇地推开她,环顾四周:“易姜呢?”
    “什么易姜?”她莫名其妙。
    “主公一定是回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裴渊捂着脸蹲在门边呜呜低泣起来。
    公西吾手指发凉,冲进内室找了一圈,转头却依旧只看见紧跟着他不放的桓泽。
    “易姜?”他唤了一声,回声空旷,再一转头,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房中。
    忽然有人握住了他的胳膊,他猛地一拽,惊醒过来。
    四周黑暗,只有窗口透入一抹微亮的熹光。他闭了闭眼,原来是场梦。
    “你怎么了?”
    偏头望去,身旁的人已经坐起,披着单衣,一只手被他紧紧拽着。
    “易姜?”
    “是我,你做噩梦了?”
    公西吾舒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做梦。”
    “什么?”易姜忍不住笑了:“你长这么大居然第一次做梦?”
    “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我以前从未有过什么可以牵挂到带入梦中的事。”
    “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公西吾坐起身来,这样的寒冬时节,背后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易姜披上衣裳,下床取了帕子过来给他擦了擦背,忽然听他问道:“你的名字为何叫做易姜?”
    “父亲姓易,母亲姓姜啊,合在一起就是易姜嘛。”易姜没想到他会问这种微不足道的问题。
    公西吾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化名,没想到居然是她的本名,张了张嘴,本想问一下她的事情,想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怕一旦牵了头,就会引起她对“那个世界”的向往。
    天快亮了,公西吾没再接着睡,起身穿戴整齐,辞别她出门上朝去了。
    易姜却是补了个回笼觉,起身时太阳已经老高。
    息嫦伺候她梳洗时说:“早上云阳夫人派人递了请帖来,邀您去她府上一聚,主公要去吗?”
    易姜摇头,先前已经拒绝了,她还邀请,也是执着。
    这位云阳夫人嫁的可是楚国公子,就算没经历过,也多少可以想象得出她的生活。这样一个出身宫廷又终日处在一堆脂粉争艳环境里的美貌少妇,岂是泛泛之辈。如今待价而沽,邀请她无非就是探探虚实,看看能不能挤掉她赢得公西吾罢了。
    她要烦恼的事情够多了,可没心情去跟她玩什么后宅心计的把戏。
    其实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倒是可以理解公西吾原先不愿成亲的心理了。
    先前飘过一回小雪,自那以后终日都是阴沉沉的,寒风刮了好几日,如今总算是干脆了,扑头盖脸落下来一阵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四天。
    大概天气不正常的时候人也会变的异样,易姜这几日总觉得公西吾不对劲。
    有时她在房中坐着好好的,忽然听他唤自己一声,应了之后,他又说没事,只是叫她一下。有时半夜睡得好好的,手会忽然被他捉住,过一会儿他又轻轻松开。
    这情形持续了好几日,大雪停了,他也正常了。易姜这才没管,要是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叫大夫来给他瞧一瞧是不是病了。
    公西吾答应了她的要求,允许裴渊和少鸠出门了。可是外面的积雪太厚,出行很不方便。少鸠因此垂头丧气,每天哀叹生活太无聊,居然自暴自弃到要跟裴渊学习儒家礼仪去了。
    齐王建是个疏懒的人,大雪封路,他就懒得再开朝会,官员们都闲散不少,公西吾也不用每日早起上朝了。
    相国府的仆从们艰难地铲掉了积雪,从别国赶回来的眼线裹着厚厚的冬衣进了门,怀里揣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
    童子领着他去书房,揭开几层厚厚的挡风帘子,请他进去。
    书房里烧着很旺的炭火,暖融融的。眼线却没有半分放松之色,在案前跪下,递上书信:“主公,白起前日从邯郸撤军了。”
    公西吾接过书信阅览了一遍,转头递去身后。
    眼线瞥了一眼,他的侧后方原本堆满了竹简木牍,如今却布置着精致舒适的案席,案后坐着个大袖深衣的女子,膝头铺着一块厚厚的兽皮。
    如今秦军一退,魏无忌的援军也撤回去了。平原君那个老狐狸,需要他的时候恨不得将他直接拽过来,现在不需要了立即就把魏国大军送出了城,还亲自送了一百里出去。
    魏国军队送走了,齐国还有二十万兵马在邯郸城旁边静静驻扎着。赵王丹这时候倒是谨慎起来了,也打算请齐军撤回,一直明示暗示田单。
    公西吾很快就有了决定,吩咐道:“叫田单拖延着,先按兵不动,赵王那边我自会去信说明。”
    眼线称是,起身预备离去。
    后方的女子忽然道:“叫人去秦国散布谣言,就说白起憎恨范雎破坏其攻赵计划,恨之入骨。”
    眼线不知该不该接这命令,一时没有应答,却见公西吾朝他点了一下头:“照夫人吩咐的去办便是。”
    他连忙见礼,退出去了。
    易姜道:“我想写封信给白起,由少鸠送去,师兄以为如何?”
    公西吾想了想:“还是让聃亏去送吧,他脚程快一些。”
    易姜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很挫败。让聃亏去送,基本上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门帘揭开,童子和息嫦送了饭菜进来,原来已经到午后了。
    公西吾起身净了手,正要回座用饭,却见易姜已经坐去他案边。她举着勺子将每样菜都尝了一遍,而后点了点头,对他道:“不咸不淡,口味正好,可以吃了。”
    息嫦只道这是夫妻情趣,捂嘴轻笑,拽着童子退了出门。
    公西吾坐去她身边,清冷的眸光里染了一丝暖意:“以后有你在,我的味觉便又回来了。”
    易姜笑着将勺子塞进他手中:“快吃吧,不然菜就凉了。”说完坐了回去,像是被他的话弄羞赧了,垂头吃饭,不发一言。
    ☆、第63章 修养六二
    连着几日出了太阳,终于将厚厚的积雪给消融掉了,少鸠这下可以出门了。
    裴渊不愿意和她一起出去,被她一直拽到大门外,连件厚一点的外衣都没来得及换,冻得直哆嗦。正好公西吾又安排了聃亏来随他二人一同出门,他跟聃亏一直不对盘,就更不想去了。
    “要去你们去吧,我还不如待在屋里看书。”
    少鸠一把拽住他衣袖:“成天看书人都看傻了,随我出去逛逛,好久没去过集市了。”
    “不去不去,你们女人就是麻烦!”裴渊掰开她的手。
    聃亏抱剑倚着大门,翻了个白眼:“你们俩到底走不走,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呢,不走就算了。”
    少鸠来了气,甩开裴渊,走过去一把挽住他胳膊:“走啊,他不去我跟你一起去,走!”
    聃亏吓得差点把剑都给扔了,连忙要避让,胳膊却被她死死拽着不放:“哎哎,你……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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