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吗?”他含着无限期寄,低就着头亲上她的脸,把那一颗颗晶莹的泪都亲到了嘴里,泪是甜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在她微肿的唇上掠过,“姒姐儿,说你愿意好不好?”
    她的胸口慢慢地升腾起一阵阵的悸动,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他的眉眼,“姒姐儿说她愿意!”
    巨大的喜悦像电流一样迅速地充斥在他身体里,下一瞬她就被他打横地抱起,她叫他这样突兀的动作吓得一惊,惊呼声就被他哈哈的大笑声给掩埋。他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在房间打了几个圈,一边喃喃自语,“姒姐儿,我很是欢喜,很是高兴。”说完又低下头去吻她。
    两个人在屋里闹了一阵,在外守着的海棠和绿蕉两个却是频频互使眼色,赵斾的笑声中有掩饰不住的欢喜,莫非有什么喜事快来了?到底赵斾积威甚重,两个丫头也不好乱猜。过了一刻钟,就见赵斾牵了姚姒的手出来,前面的人欢喜满面,后头的人娇羞无限,两个丫头壮着胆子互相递了个暧昧的眼色,这才迎上去。
    赵斾既然是要带姚姒去梅园赏玩,自然把一切物事都安排好了,也不需要姚姒这边来准备些什么。姚姒便点了绿蕉和海棠跟车,赵斾扶她上了马车,旋身便骑上马,一马当先的冲出府去。
    梅园的景致确实是美,千株梅树半数都开了花,隔着老远便能闻到幽幽的香气。
    赵斾先行下马,姚姒被海棠扶下马车,触目便见到一个开阔的院子,粉墙绿柱,庭院幽深,乌木做的门匾上书两个劲瘦的字梅园,姚姒仔细一端详,梅园两个字端的是风骨嶙峋。
    这时便有两个中午仆妇上前来,施然朝赵斾福身,“五爷来了!”对着姚姒时刚道了声“姑娘”。
    姚姒见这两个嬷嬷身上衣着整洁干净,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心里正疑惑,赵斾便笑着朝她一指,“梅园是宜敏长公主的别院。”
    姚姒吃惊,前世虽然听过梅园的名气,可她却不知道这赫赫有名的梅园是宜敏长公主的产业,她心思几转,再一看刚才那两个嬷嬷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猜测,敢情不是来看梅花,而是别有用心呐。
    赵斾把她的神情都瞧在了眼里,安抚似的对她一笑,转头便向那两个嬷嬷温声道:“辛苦两位嬷嬷带路了!”
    她俩个忙道了声不敢。
    见两个嬷嬷在前边带路,他挨上前去把她的手握住,沉了声音和她道:“我母亲是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的,宜敏长公主和我母亲情如姐妹,小时候她很疼我,你是我看重的人,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姚姒这个时候还不明白他带她来的用意,就真是白活了一场。自从世子夫人曾氏两次相看,再到赵斾后来回京便再无消息,他却连个解释都无,这种种迹象都说明,定国公府是不赞同他和她的事情的。赵斾今日和她耳鬓厮磨的时候向她告白,如今想来就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鼻间含酸,他什么也不说,却先要安她的心,就是不想在她得知一些不好的消息时,不让她打退堂鼓。
    她敛下心中番腾的情绪,柔顺地朝他颌首,她学着他的样子,在他手心里抚了无,“我都晓得,我们的事怕是让五哥为难了吧!”
    他对她的冰雪聪明毫不怀疑,脚下一滞,醇厚的声音响在她的耳际,莫名地让人安心。“你莫担心,一切有我呢!”
    她小声嗯了声,小手紧紧的扣住他宽厚的大掌,“五哥,我不担心,一切有五哥呢。”
    她和他心意相通,自然知道她话里所含的全然信任和情意,他不再说些什么,反手和她十指相扣,两人的情状都掩在了厚重的大氅下。
    宜敏长公主有着清瘦的身姿,瞧着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凤目不怒自威,打量姚姒的眼神慢慢地由犀利转为温和。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却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端庄持重,一张还未长开的脸却已然可窥将来的倾城之色,举手投足间看得出来有着良好的教养。
    宜敏长公主先在心底赞了下,这样的女子眼中一片清明,脸上并无一丝媚色,显见得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她往赵斾一瞧,这个孩子的脸上毫不掩饰出对她的维护和情义,她心中一叹。
    “都起来吧!给姒姐儿看坐!”
    她的话音一落,赵斾脸上带了笑率先起身,眼见得海棠扶起姚姒,便向她投了个安慰的眼神。她微微红了脸却避开他的眼神,向宜敏长公主微一福身。
    宜敏长公主眼瞅着这对小情人在她面前的小动作,却也不恼。从手上撸下个金镶宝石的手环,让姚姒走近些就往她手放,“好孩子,你的事我都听斾儿说了,你也很是不容易。”
    姚姒没想到宜敏长公主先是对她一番威压的扫视,到末了却能这样和风细雨的跟她说话,又得了这样的见面礼,心里想着这必是托了赵斾的福,但心中依然有些感动。“民女多谢公主抬爱!”
    “说起来也都不是外人,你姐姐既然入了恒王府,也就不是外人。”宜敏长公主说完,转头便向赵斾,“听说你母亲病了,这些日子可有好些?”
    赵斾苦笑的神情一闪而过,“母亲的身子并无大碍,正用着太医正的药,几位嫂子日夜在跟前侍疾,想来不日就会好起来。”
    这孩子,分明就是他把端仪给气的。“待天儿暖和些,我会给你母亲下帖子,这些年来把你们兄弟拉拨大却有着操不完的心,回去后跟你母亲好好说话,天下无不是父母,端和性子强我知道,你这做儿子的便是软和些也是应该的。”
    “斾儿遵姨母之命!”赵斾脸上一喜,有了宜敏长公主的劝和,母亲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口咬定不赞同,他睃了眼姚姒,恰好和她四目相接,两个的眼中都多丝热切。
    “去吧,我的梅园里恰好开了几株绿萼梅,我也困了,你们自去梅园中赏玩一番,走时也不必来回我了。”
    ☆、第134章 不安
    得了宜敏长公主的吩咐,赵斾和姚姒便退了出来。依然还是那两个嬷嬷在前方引路,转过庑廊出得月洞门,姚姒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眼望不到头的的梅树高低错落地长在半山坡上,横横直直迷人路。打眼瞧去,小绿萼、骨里红,紫蒂白、复黄香这几个品种随处可见,红梅像霞;白梅如雪;绿萼梅白中隐青、晶莹淡雅……纵然她满腹的心事,也被眼前这片美景给吸引住了。
    两个嬷嬷悄然退下,赵斾顿时像没了顾忌,他拉了她的手往山上走,“半山上有处琉璃亭,从那里往下望,好景美不胜收。”
    姚姒想抽回手,他却不放,她四下一顾,这才发现只得海棠和绿蕉两个跟在后头。她欲言又止,行到一株绿萼梅树下时,他放开了她的手,从树梢上摘了朵重瓣的绿萼梅花往她鬓边一戴。
    小小的花瓣带着淡淡的白青色,使得她看上去添了重柔丽,见她的眼晴像会说话似的朝他一瞥,他把她轻轻搂在怀里温言安抚,“乖,听话,什么也不要去烦恼,这本该是男人要担心的事。你只要好好等着我把你娶回家就好。”
    以他的骄傲,能和她这样说出来,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大的极限了。一个男人背后为你承担了那样多的烦心事,人前却从不肯显露半分为难,大概是真的在心里爱极了那个女人的。姚姒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也觉得满足了。
    “五哥,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好得让我心疼,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回报你。”她嗡着声,眼眶湿润,“如果有一天,你实在是为难,我一定不会怪你。”
    “真是个傻姑娘。”赵斾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半晌没出声。风斜着吹过来,他替她遮在了风口,握了她的和放在心口,低就着头朝她耳畔轻声呢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信五哥,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她想她一定是水做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而滚滚落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她执了他的手抵住自己的脸颊,脸上再不复傍徨黯然,“五哥,有你这句话,姒姐儿这辈子没有白活。”
    这一天两个人都沉醉在彼此掏出心迹的喜悦中,姚姒坐在马车里听着外边马儿奔跑的“得得”声,神思有些神思恍惚。若是马车里再亮些,便能看得见她脸上氤氲着一股春情。
    赵斾骑在马上,风神俊朗的脸上难得的含了几许柔情蜜意。见得马车的速度放缓下来,挨着车壁他朝里头敲了敲,里头也回他几声细小的敲声,他便觉得满足了。
    已经交了酉时,赵斾在门口下了马,跟着马车进了里门,姚姒便从车里钻出来。海棠搀了她一把,待下得马车,两个人的目光又缠在了一起。
    他替她把风帽往头上裹了裹,见她睁着双水润的眼晴很是不舍,他花了些定力才能打住留下来的冲动,“我就不进去了,回去不许胡思乱想,好生歇着,明儿我再来陪你去恒王府看你姐姐。”
    适才回来的路上,姚姒有告诉他今日恒王府来人给她下帖子,她打心底是希望赵斾能陪她一起去的,如今听他这样说,雀跃的表情一闪而过。“五哥快回去吧!若是忙,明儿我一个人去便得,不能耽搁了五哥的正事。”
    他对她的小小矫情了然于心,却也不点破,“哪里就能忙成那样,这点时间还是有的。”转头便海棠和绿蕉,“今儿吹了些冷风,一会给你们姑娘熬一碗姜汤,要好生侍候。”话音才落便折身要走。
    姚姒上前两步,心里有些不舍,“我送五哥几步。”待近到他身畔,挽了他的手不肖分说的送他到大门口,看着他打马离去。
    海棠上前看着她望着远去的身影似有怅惘,忙劝了声:“姑娘,咱们且回吧,夜里风冷。”
    姚姒这才收回目光,海棠扶了她,绿蕉在前面和一个小丫头挑了灯笼在前引路。穿过回廊将将要进二门时,回廊的尽头却立了个修长的身影,提灯笼的小丫头吃一惊,唤了声柳公子。绿蕉打眼一瞧,原来是那天被撞的书生,想到姚姒在后头,她往前一遮,姚姒似有所感,往那长身玉立的身影一瞧,大红的灯笼映衬下,那人温润如玉,惊得她一声低呼。
    那人朝她微微一笑,便是隔了一世,这样的笑容她也不陌生。她脚步微乱,从他身前垂目走过,跨进了二门,可那道饱含了太多情绪的眼神却如影随行。姚姒再回头一望,那人仍然立在回廊下,脸上的笑容越加深。
    怎么会是柳筍?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姚姒忍着心头的疑问收回了眼神,神情却有些恍惚。
    进了屋,姚姒自己解下身上的大氅,绿蕉接过去往衣架子上挂,就听得她问起来,“刚才回廊上那个是谁?最近外院的人多,好些都瞧着脸生。”
    刘大成带回来一干家眷都住在外院,绿蕉并未做多想,回她道:“姑娘,刚才那人便是上回被咱们马车撞上的那个书生,这人姓柳,姑娘昨儿个还曾问起过这人的伤势呢。”
    姚姒正坐在梳妆台前,把手上的金镶宝手环退下,闻言一下子失手,宜敏长公主赏赐的手环就重重的磕在了妆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姑娘”,绿蕉见她神情有异,以为她是恼了刚才那姓柳的书生轻浮之举。也是,哪有个外男瞧见主人家姑娘而不回避开去,竟还一幅大大方方的样子,看来此人应该尽早打发了去。“姑娘莫恼,明儿我便去问下外院那边,瞧这柳书生应该是大好了,眼瞅着就要过年,咱们府上确实不大方便留他。”
    姚姒垂了眸嗯了声,内心却涌起一阵惊涛骇浪来。
    上一世柳筍明明是在开平二十三年才出现在京城的,而今要过了年才是开平二十二年的年号,为何他提早了一年多出现在京城,而今又这般巧合下被她的马车所撞?姚姒的眸子几经明灭,上一世的记忆纷纷袭来。
    开平二十三年秋,那时的柳筍也是生了场风寒,寒门子弟病倒在路边无人问津,却因缘巧合被她所救。当时她已是巧针坊的绣娘,为了救他,她花光了手头上所有的积蓄替他请大夫瞧病。那时皇帝病重,不知为何朝庭加开了恩科,后来柳筍高中状元,接着皇帝便驾崩,从而恒王即位改元庆德。庆德皇帝甫一登基,柳筍便以一篇开海禁的通略从而得到了庆德皇帝的重用。再到后来,柳筍在京城有了府邸,而那时她的眼晴已经熬坏,再也做不得绣活,柳筍以报恩的名义接她入府,其后柳筍的妻室从老家上京,她心恢意冷下才遁入了空门。
    如果说柳筍提前出现在京城的原因,姚姒也只能有一种猜测,他必定是冲着明年的春闱而来的。可上一世,她并未曾听过柳筍在开平二十二年有参加过春闱。
    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不管是早是晚,这一世她还是和柳筍遇上了。姚姒心里升腾起莫大的不安。她想到了姜氏,她曾那样努力地想挽救姜氏的性命,可终究还是失败了,世事仍然按着既定的轨迹而走。她不禁心惊肉跳,难道姐姐也会遭遇到不测,而她再怎样力挽狂澜,却仍然逃不开青灯伴古佛的命运吗?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早上起来时眼底下一大片的青色。想到今日还要去恒王府,一会赵斾会来接她,她头一回子往脸上敷了些粉,她的眉生得英气,又往两颊上了些胭脂。到底是年轻,肌肤底子好,这样一妆扮,倒显出与平日里不同的潋滟之色。
    赵斾恨不得把她藏起来,她所有的美好他都不希望被他人所看去。只是他不能,这样的念头无声熄灭在心底,他亲自扶她上马车,今儿他却不骑马了,和她挤了一车而行。
    毕竟是去恒王府,他一路上和她细说了恒王府的现状,包括恒王妃刘氏和郭侧妃李姨娘等人的性情以及这些人身后的家族都一一说给她听。“恒王妃不是个刁钻的,你莫怕,一会子我怕是不能进后院去,你一切都要小心,不能让海棠离了你身边,有什么事回头你再说给我听,万万要保重。”
    她从他殷殷交待中听出了些他的担忧,马车里自成一个世界,她把头搁在他的肩上,挽着他的手臂一迭声的应是。
    马车从王府的角门而入,赵斾先前便已下马车去,海棠待马车一停下,便亲自扶了姚姒下马车,她才刚立定,迎面便来了两个衣饰一样的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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